（六）遇刺杀的闲
“唉……”
坐在马车上的范闲一想到一会要应付的人与事就不由得长叹一声。
上次牛栏街打黑拳，范闲得以成功脱身，乃是借了靖王世子一个面子，而如今他不得不还上这个人情，那便是再次前往流晶河与从未谋过面的二皇子见个面吃个便饭。
若是简简单单吃个饭，范闲倒也不会如此怵头，关键是靖王世子李宏成毫无忌惮地告诉了自己二皇子的用意，让他倍感“压力山大”。
……
范府，花厅。
“范闲，明儿个二皇子请你于流晶河赴宴，注意，单请你一个，我只是作陪。”李宏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扇着手中的金箔小扇。
“范某何德何能，如何容得进二皇子的尊眼？”范闲一听是堂堂皇子请自己，吓了个哆嗦。
“范闲，我不想诓你。当今陛下虽春秋正盛，但事无远虑，必有近忧，朝中众人已经将视线放在了诸位皇子之中，而我素与二皇子交好。所以，我现在正是在替二皇子拉拢你。待你成婚之后，内库管理权落入你手，哪怕一时你不能全部掌握，在新旧交手之前，也是要查一查账本，到时我们必定会有不少意外之喜。”
……
范闲十分清楚，自己若是要想在京都生存下来，必须要站好队伍。但若是要站队，自己断不能似世子那般凭借交情随意选择，他小范闲在京都可是既没人手，更无势力，一旦出了差错，什么流放、什么腰斩、什么株连九族，总之各种各样凄凄惨惨戚戚的下场都可能在等待着自己，他必须慎之又慎。
“唉，老藤，你说我就像当个闲散富家公子，怎么这么难？”范闲靠着马车门盘腿坐着，扶额作痛苦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范闲。”正驾着车的滕梓荆笑着瞥了范闲，又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已经到了熟悉的牛栏街。
看着周围的景色，又回想起那晚自己暴打郭保坤的“潇洒”模样，范闲忍不住呵呵一笑，连心中的不安郁闷也减了几分。
是啊，李宏成说的对，皇宫里那黄老爷毕竟正值鼎盛，皇子们就算再心怀叵测蠢蠢欲动，那也是十几年之后才会发生的，再加之老爹的身份，二皇子应该不会提什么过分要求，撑死了是联络联络感情。
想到这里，范闲彻底放松了下来。
正走着，范闲眉头突然紧皱，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突然觉得四周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些安静得过头了。
范闲抽了抽鼻子，忽得闻到一股淡淡的甜味——苦忍碱，一种西蛮人爱用的箭毒！
“滕梓荆，闪开！”
范闲用尽全身力气将身旁的滕梓荆推下了马车，就在他们摔下马车的一刹那，一个大石碌子被人从巷子后方扔了过来，呼啸挟风，狠狠地砸中了车厢，车厢散成无数碎木溅向空中！
一场毫无征兆的暗杀开始了！
（七）痛失朋友的范闲
牛栏街范闲遇袭事件，毫无疑问成为这个月里京都最骇人听闻的消息：竟然有人胆敢在一向京禁森严的京都当街行凶，更何况被刺杀的对象还是户部侍郎司南伯范健大人之子范闲！
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是血的范闲忍着剧痛倔强地背着一个永远不会醒过来的人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回来范府。
……
“范闲，你…”
见到燕小乙前来，范闲仍是呆坐在地上没反应，束起的长卷发散落两肩，染满了鲜血的月白色外衫皱褶不堪，一柄寒若秋水的长剑紧紧握在苍白手中，无力地拖在身侧。那张血痕早已干涸的脸仍残留着一些悲愤的痕迹，气息微促，脖颈上的青筋也不时隐现。
燕小乙看着昔日笑容明朗的少年如今一幅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心头一紧，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住了似的发疼，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站立在范闲身旁无声地陪伴着他。
良久，一直安静不语的范闲才终于大笑了几声，只是这笑声透着悲怆，微含泪水的双眸也灼热似火。
“哈哈哈哈，燕统领，我的朋友滕梓荆死了，你猜检察院如何判的杀人凶手？”
“他们竟要将程巨树明日送出庆国……亡者尸骨仍未寒，杀人者却可以逍遥法外！”
“律法何在？天理又何在！”
范闲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声音愈发哽咽，眼圈又开始泛红，紧握着拳头，力度大到手指都捏得发疼。
“范闲，你还有伤在身，切莫动气……现在大庆与北齐大战一触即发，或许检察院是不想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先以大局为重呢……”
“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便可以总无辜者性命来换吗？还是，你也觉得，滕梓荆不过是个护卫而已？！”
“不是的，闲儿！”面对范闲，燕小乙语气中第一次来了几分慌张。
“检察院门口立的碑上写着，人生来平等，并无贵贱之分，小乙，你说，有人相信吗？”
“……”燕小乙忽得有些妒忌那个叫滕梓荆的侍卫。
也许范闲自己未发觉，他已将自己最脆弱的样子毫无保留展现在燕小乙面前，范闲终于再难抑制住胸中积郁的悲痛，泪珠从他的脸庞止不住地滑落，也滴滴落进燕小乙的心头。
燕小乙不善言辞，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面前的泪人，只是将他紧紧拥入怀里，轻轻抚着那因哭泣而一起一伏的后背。
“范闲，上次你问我若是有人要杀你，我会如何。”
鼻尖传来的浓郁血腥气彻底激怒了燕小乙，他换掉了刚才温柔神情，眉头紧蹙，面沉似水，双眸中闪动的是刀锋一般冷酷的灼灼厉芒，语气中也透着一股九品上才有的狠劲。
“我会让他，让那个北齐蛮人，血溅当场。”
燕小乙将范闲手中长剑剑身抽出，雪亮的寒光映照着微眯的眼睫，他又微微入屈指轻弹了一下剑尖，一阵清越龙吟颤出。
很锋利的一把剑，燕小乙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闲儿，就用你的剑，代替大局斩杀那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