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这个词非常的美好。小时候,做过许多有趣的事情;小时候住过的院子,是个四合院,十几户人家像亲戚也像朋友;小时候,院里院外的花,四季开放,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认识,因为时常流连花丛中。
那时候的故事,现在想起,都像是在梦境里发生的,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这是小时居住的院子,烟灰色的砖墙围绕,一个石头门槛高高的,两扇大门年久失了颜色,门上扣两个大圆环。大门外边左侧靠墙有一个长长的大石凳,夏天的晚上,和前院的阿公坐在石凳上,扇着扇子,赶着蚊子,看着月亮,听老人讲月中的桂树和吴刚砍树的故事,听完老人的故事,眯起眼睛看月亮,月中隐隐约约的黑影果真像一棵树,而脑海中浮现吴刚砍树的沮丧,树下的玉兔活泼泼的蹦蹦跳跳。
迈进了高高的青石门槛,在右边墙角有一棵腊梅树,苍老的枝干,树龄逾百年,有这个院子时,才栽下这棵梅树吧!每到寒风凛冽的冬天,这个墙角总是清香阵阵,腊梅树上残留着几片枯黄的叶子,朵朵蜡黄的梅花已然在枝头绽放了,枝干旁逸斜出,铁骨铮铮,梅花贴紧了褐色的枝干,晶莹剔透,花瓣儿像涂了一层腊一般,露水寒冰也无法损它分毫,它们两朵三朵攒在一起,已然开放的花瓣轻薄,花蕊含香,没有绽开的花骨朵,紧紧地踏实地环抱着,意志坚定。无数次我被梅树勾引着,我分不清是因为她独特的清香,还是她美丽的花朵让我为之神魂颠倒,我无数次幻想爬到樹上摘一枝梅花,却又害怕她枝头上的伤口。我无数次捡起落花,无数次去闻她的芬芳,也无数次撕开花瓣,去追寻她香味的来源,是花瓣的味道还是花蕊的香浓。小時後對梅花的痴情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后來明白也许是她太过可愛的原因,寒冷孤單的冬日,百花凋零,而唯独她盛开。喜歡一种事物也許仅仅是她比較特別,沒什么道理,或不講道理。張國榮有一首歌:怪你过份美丽,怪我过分着迷。
也许这可以解释存在世间的很多喜欢痴迷都讲不出道理。
宋代的卢梅坡在巜雪梅》诗中有一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也有人曾谱古曲巜梅花三弄》:溪山夜月,一弄叫月,声入太霞;二弄穿云,声入云中,青鸟啼魂;三弄横江,隔江长叹声, 玉萧声。
梅花之中我最爱腊梅,开在回忆中院子的那个墙角。
冬天被东风锁住,春天冰雪消融,用温暖细腻的怀抱渐次地将大地解开,院墙外的田垅边,先冒出了许多的嫩绿的野草,田野里翻种下的苜蓿草也悄悄萌发了,渐渐绿了,叶子像四叶草一样,只是茎干那般柔嫩,那便是春天餐桌上的一盘春天的颜色浸润着的菜,无论是炒肉还是炒粉干或汤水煮年糕都是非常的美味。
出了院门,有一溜一溜的菜园子,菜园右边有几间集体存放稻草的小房子,再往前就是村里人们往来的大路,说是大路因为那时我小吧,这唯一的交通要道也只能通过一辆拉牛的车!道路的另一侧有一户人家总是屋门紧闭,看不到人。可是孩子们会怀着好奇的心情,有一天我们几个敲开了那一扇门,得到一个独居老伯的允许去参观他种在院子里的花,我已经不记得看到什么花了,只是跑到某个神秘老人的家里看花,本身就是个探险。只记得满院子姹紫嫣红,都不是寻常路边的野花。在他们家院墙外面是村里一亩一亩的水田,水田旁边是一条灌溉的水渠,春天暖和的阳光照耀,水渠里流水潺潺,闪烁着耀眼光芒,运气好会抓到彩色的小鱼和小螃蟹,这些都是春天送来的礼物!
一天跑来一只奇怪的羊,那是一只强壮的公羊,它的胡子长长的,浑身脏兮兮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袋子。听说这是一只寺院里派来乞讨的羊,当它浑身散发着臭哄哄的气味,跳进院子,挨家挨户找上门来时,又可爱又有趣又好玩,不知道有没有坏人欺负它,但看样子它是不好欺负的,它的红色袋子里似乎有什么,不知道它今天的收获是否丰厚,这些它都无法告诉我们。也许一无所获,但它的愁苦无人倾诉。尽管它so smart,但是生活不易,讨钱也是不易的,然后它无奈转身跑开,挂在脖子上铃铛,“叮叮铛铛”,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