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参加这样一个活动,我自己在学校里也有一个读书会,实际上是一个读书小组,因为我有学生,有的博士生,有的硕士生,平时高校里面对学生是比较一种放羊式的,那么我怎样把学生抓住呢?我就通过读书小组的一种方式,每一个月大家聚一次。你们是一个月两次,所以我觉得你们比我们还行。因为我是学期初的时候是布置同学,这是我指定的。比如说我们有一个学期,我的读书是围绕一个主题,叫学院派小说,比如像钱钟书的《围城》,围城里面也写老师、写大学这样的,赞誉大学这样的一个学校;还有像阎连科写的一个《风雅颂》,我们把这个也看到它这里面涉及到一点点的,然后像戴维·洛奇的《小世界》,不知道各位听说过没有?还有约翰·威廉的《斯通纳》,几年前比较有火的一本小说,还有就是我自己研究的纳博科夫的《普宁》(可读性非常强),有那么几部或者是直接在大学里面,或者主人公是大学老师,跟学院有关系。现在围绕学院派小说,然后让同学的阅读。我的读书报告形式是这样,这一次是有蒋老师讲的,那么下一次可能就请王老师来讲,再下一次可能是魏老师或者肖老师对吧?主讲人是轮流,但是因为大家都在读这一本书,讲完以后其他每一个同学根据自己阅读这部小说的体会,来比如说蒋老师来对话,刚才你讲的这些东西怎么像通过这个方式这样,就是我一个每个学期有个主题,同学他自己读他的东西,同时也围绕我这个主题做一点阅读。那么在阅读的过程当中我会对同学做一个判断,他是否在他读书的时候,他思考的问题,他的方向是不是需要我做一些引导?那么我就是这样讲,反正我跟大家是平等的,我也是参与进来跟他们讨论,这个效果我自己觉得还是比较好的。同学和老师的这种关系比较密切。还有一个,我能够把握住同学整个学习思维的这样一个发展。
所以听到了蒋老师说有这样一个读书会的时候,我就很好奇,所以我也想说参与进来看看,比如说在大学之外,这种读者怎样来做这样一个读书会,所以我今天来以后,看到各位这样的一种热情,特别是刚才蒋老师把《死屋手记》的内容讲得应该说是非常的细,给我留下非常深的印象。昨天跟我妻子还谈到我今天下午这个活动,我跟她说,讲老实话,我对参与进来的每一位,内心里面都是充满敬意的。我说的是真话,因为大家你看今天是周日对吧?本来每个人有各人度这种周日的方式,那么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大家在一起来读书,来谈谈书里面的这样一些内容,我们且不管就谈了怎样对吧?这东西是很难说的,你学院派的这种谈法有可能大家不认,对不对?你比如说社会读者的这种谈法,可能学院派的人你觉得好像不在我们频道上,但是这也是一种读书的方法,这也是一种理解,而且我刚才听蒋老师谈《死屋手记》这些理解,讲老实话,我还是内心里面很佩服的!(此处有鼓掌)所以说你们看看对《死屋手记》里面很多这种细节的把握,这是应该说是相当的专业的一种把握了吧?还有一个就是你对学界关于《死屋手记》一些看法和您自己对《死屋手记》的看法还是不一致的。但我觉得这个也很好。刚才讲了,我现在不告诉你,我也从你刚才发言中分享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一个词语。(一阵笑声)我以后写文章的时候可能会用到这个词,以后我也可能会在某种场合,我现在先对你表示一下感谢。(一阵笑声)我觉得这个方式确实是非常好的,我不可能每次都来,以后,比如说某些话题,我比较感兴趣的或者有机会的时候,我可能以后来到城里来,因为我住在闵行,有时候我星期天会上午到城里来走路,就这些大街小巷我都走过的,我有可能从万一我过来了,希望不打扰你们。(鼓掌)
《死屋手记》确实就如蒋老师您刚才讲的,我在多年前读过,那么在翻译《陀思妥耶夫斯基传》的时候,因为第二卷里面,它主要就是写陀思妥耶夫斯基,特别是他在流放地的生活,而且弗兰克他在写第二卷的时候,它有相当多的内容是参考或者依据《死屋手记》的。那么他的第三卷里面又有《死屋手记》的一些讨论。这个《死屋手记》,我还是有一点熟,由于翻译也是几年前了,现在已经没有你那么熟了,你刚才讲那些有些场景我自己都想一下,有吗?(蒋凡插话:您印象最深的场景就是那些外套一直别人穿过的。)对,我就想。我回应一下刚才蒋老师您讲到的,关于监狱里面浴室场景,确实是在浴室里面,囚犯们在洗澡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所假设的主人公,其实就是他自己。《死屋手记》,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一个回忆录了。
主人公说他看到浴室里场景的时候,如果说地狱是什么样子的话,那么我眼前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所以您刚才提到的像赫尔岑,还有像屠格列夫他们都说过类似的话,就是说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在写这个场景的时候,他达到了但丁的高度。
那么蒋老师您对这样一个说法可能还没有完全的认同他。我觉得可以的。可能这部作品心理可能还这个地方你认为只是小说当中一个场面,(蒋凡插话:我是看传记里面把这个场面写得不好),为什么这个场面要这样来评价它,我自己的理解。第一个场面本身确实是写得很生动的。那些苦役犯他们一个是受过刑的,另外他们头上有烙印的,头发要剃掉,然后他在监狱里面他洗澡的时候,他的镣铐还能不能把它卸掉的。各种囚犯,确实是蒋老师您说的对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他们犯罪原因的时候,不是简单地把它归结为社会环境的,当然是有社会环境的原因,有贫穷,但有时候他可能就是一种人性的恶,或者有的时候是一种纯偶然的机会。就像拉斯尔尼科夫在《罪与罚》当中他杀人一样,拉斯科尼克夫杀人也带有很大的偶然性。所以这样一些人,特别是有些可能外表长相也比较狰狞的,然后他又受过刑,又被踢了头发,烙了烙印,然后在蒸汽当中这些人挤在一起,然后这种形象互相在雾气腾腾当中,在大家面临呈现的时侯,特别像地域当中,就像但丁在《神曲》第一篇当中所描写到的,他在地狱的每个底层当中所看到的各种场景,是吧?所以弗兰克他也好,或者屠格涅夫、赫尔岑也好都来肯定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方面写得场景非常的逼真,就是说这种苦疫犯们在浴室里面的那种景象,陀思妥耶夫斯基写得很生动。另一方面其实也实际上是想把作家,一个俄国作家把它提高到更像但丁这样一个作家相比的高度。因为俄国文学在19世纪,它其实一直有一个怎样被西方所承认的这样一个过程。尽管我们说普希金他是俄国文学的奠基人,普希金是俄国文学之父呀,但如果说俄国文学要被西方所承认的话,可能还到后面。对普希金、果戈里他们都只是后来才不断的被阐释,人们在去发现它的价值。所以讲俄国文学史的时候,一般我们讲屠格涅夫是第一个被西方承认的俄国作家,屠格涅夫他是第一个按照文学史的说法,我讲的都比较教条,抱歉。这个地方他是第一个的话,那么屠格涅夫或者其他的俄国作家,他们也希望这种如果有更多的作家能够被西方所承认,那么一个比较方便的办法是什么?我用西方作家的标准或者高度来评价俄国作家,因此说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段描写有点有但丁的这样一个高度,至少我觉得是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的。还有您刚才讲到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在流放地,其实尽管他出生在医生家里,但他也还是一个贵族的或者是知识分子的这样一种那种骄傲,是吧?所以他在流放地的时候跟底层的那些罪犯,他确实是不容易的。蒋老师这里讲得确实很到位的,《死屋手记》当中这也是他写得比较多的,这种不容易也就是突出属于他自己在流放地他面对到的这样一个情况,他不流放的时候他还没有认识,所以为什么他流放回来以后,他反对车尔尼夫斯基,反对那些激进分子呢?激进分子有的时候还是把自己放在一个高度,就是他不愿意去面对更广大的群众,所以弗兰克在第二卷里面,他特别强调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后来写到了一篇叫做《农夫马列伊》,突出儿时的时候他迷路了,后来被一个农夫叫马列伊发现了,后来马列伊带着他回去的,这个故事其实是儿时的一个故事,但是弗兰克他把它放在第二卷,就是再苦疫地的流放地来写这个故事,并且会把它提高一个很高的高度,其实还是想说什么?流放地的这种生活,让陀思妥耶夫斯基经历了一次信仰的重生,一般的人认为是回到了他过去试图抛弃的东正教信仰当中,但在弗兰克看来不是,他信仰的层次是什么呢?他认识到了普通民众的价值。那么《农夫马列伊》的故事就在这个地方,其实是以前发生的,他后来写的,就是说他在苦役犯当中看到了这种贵族和农民这样一种水火不容,更加排斥他。那些罪犯他们要去为伙食要去请愿,他要去,你不是我们的,我不需要你,农民压根就不把你们这些人看作自己人,你们知识分子自身以为是我们的救星,是我们的启蒙者。不是的,跟你就是没有关系。不搭界(上海话)!这就可以看出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在流放地的时候,他发现原来知识分子和民众之间的隔阂有这样这么的深,而知识分子还不知道,还认为我要引领俄国民众怎么怎么?不可跨越的鸿沟,你们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在,所以他经过这个事情他有一个信仰的冲击,后面他为什么那么反对这种激进知识分子,激进派,强调普通人,强调那种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他其实是这样一个,所以反正他确实也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事情很大的。(蒋凡插话:确实在这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也有这么一句,他好像有很多记忆甚至信息不敢跟他们说。)
(根据魏晓平录音记录整理)
2020年8月9日于雷米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