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林,今年21岁,一名大三的学生,是一个爱看小说爱幻想容易被别人观点说服的女生。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内心十分的不安——我好像见鬼了。
这事要从前天我亲眼见证的一场事故说起。那天黄昏,落日的光晖被城市高楼截得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在做兼职回学校的路上的第一个红绿灯,我被绿化道上的喵喵叫的小猫给吸引住了,久久抬不动腿继续往前走,所以我错过了第一个绿灯。
等小猫走了后,我只好闲闲地站着发呆,顺便在脑海里想象我最近看得一本小说里的情节对话,不知道别的爱看小说的人会不会也跟我一样,总喜欢想象小说里的情节,有时还会把自己代入到情景里头。
过了好一会儿,绿灯终于亮了,我旁边的女生——一个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穿着靓丽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是青春气息的女孩,她抬头看了眼亮起来的绿灯,然后踏上了斑马线。
“”嘭!”的一声似炸雷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余音回荡在我脑海里,像是与回忆中某个片段重合,那个女孩被闯红灯的汽车撞得整个人飞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地面缓缓地被刺眼的红色覆盖,周围的车辆人群寂静了一瞬间,然后更大的刺耳的尖叫声、呼喊声、笛鸣声响起。
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逆向流回了心脏,让我的四肢冰冷,让我定在原地,让我的双眼不受控制地看着那满地的鲜血,和倒在血泊里的女孩。
我的双手在颤抖,我的身体在发冷。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看到车来了的,为什么开不了口叫住她!我明明够时间救她的,为什么伸不出手拉住她!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我会再次遇上!为什么……
救护车刺耳的笛声远去,我站在那个路口站了好久,最后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宿舍,大概是受到刺激了,很久没做梦的我,在那个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变成了一个小女孩,手里牵着另一个小女孩,我们背着小书包,开开心心地跟在一大群叽叽喳喳说话的小朋友身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辆车飞速的开了过来,我牵着的小女孩倒在了血泊里,而我伸出的手空落落地悬在空中。小朋友们尖叫了起来,周围地车辆也被这场事故堵在了原地,尖叫声、鸣笛声,哭泣声是我噩梦的配音,红色则是我噩梦中唯一的色彩。
我并不是要放开的……我只是……我只是控制不了……
在噩梦中醒过来的我大汗淋漓,泪流满面。本以为噩梦只是噩梦,醒过来就没事了,生活依旧会继续的,但是,属于现实的噩梦从我醒来的那一刻才正式开始。
醒来躺在床上我,看见了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瑶瑶,她穿着红色的小裙子,捧着她惨白的小脸蛋,趴在床头上看着我,笑嘻嘻地对我说,“姐姐,你想我啦!我等了你好久啦!嘻嘻~”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你最亲爱的人离开了你,但是他却不是真正的消亡,他的灵魂离开了肉体变成了鬼,时时刻刻陪伴在你身旁,在你受委屈哭泣的时候,着急地、笨拙地说着话安慰你——即使你听不到;在你开怀大笑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满是笑容——即使你看不到。你看不到的,还有他落寞的神情。
你愿意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我不相信。
我不愿意相信。
我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个身影淡淡的小女孩,“姐姐,你在想我吗?”她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是受到刺激后的应激反应,我说服了我自己。
“早。”走在去图书馆路上的我,抬手跟迎面走来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在跟同学错身而过的时候,我听到了昨天那个声音,她说,“早上好啊,姐姐。”还没放下的手僵硬地停留在空中,我猛地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小女孩瑶瑶正从我身后蹦蹦跳跳地过来,在我同学穿过她的瞬间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了,在这烈日下,我的汗水猛得冒出,犹如长江决了堤,把我的衣服都浸湿了。
我回身快步朝图书馆奔去,把身后的女孩和声音落下。
抱了一堆书放在长桌上,我坐下来打开其中的一本,找到我想看的内容,仔细地看了起来。
“姐姐,你在看什么书呀?”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晃着细细的小腿的瑶瑶开口问我。
我没有理她,我想找的是有关 妄想症方面的书。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我不相信我见鬼了,我宁愿相信我得了妄想症。
“妄想症又称妄想性障碍,是一种精神病学诊断,指‘抱有一个或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同时不存在任何其他精神病症状’。妄想症患者没有精神分裂症病史,也没有明显的幻视产生。但视具体种类的不同,可能出现触觉性和嗅觉性幻觉。”
晕乎乎地把拿的书里关于妄想症内容都看了之后,我沉默了,得这病其实跟见鬼没区别吧?
“姐姐,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呀?”瑶瑶趴在桌上,手指穿过桌上的书,一会消失一会出现的。
我控制住想要开口跟她说话的欲望,把书一一地归还回原位,然后带着咕噜作响的肚子走出了图书馆。
又是一天的黄昏,浅浅地光晖把瑶瑶照得越发透明了,却也给她惨白的小脸镀上了暖暖的人气。
诶?鬼不是见光死的吗?所以我还是得了妄想症,所以她是我的妄想?
“姐姐,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瑶瑶抬起她的小脑袋,带着天真的疑惑向我提问着。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你又不是人。
我沉默地走着,完全没有想要在别人眼里建立神经病形象的欲望。不能回应她,因为我坚信着这个瑶瑶是我的妄想。我不太擅长跟别人打交道,所以在跟别人说话前,或者把事情搞砸了后,我会在脑海里反复演练自己跟别人的对话,有一种“如果这样说就好了”的想法,所以有时候我会怀疑,在跟别人讲述我过去发生的事时,是不是有一些是只存在我幻想中的,或者被我无限美化了的,而事实上我并没有别人觉得的那样好。
所以在瑶瑶出现的时候,我认为她只是我的幻想,反正这不是第一次了。不是第一次?我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跟十年前唯一不同的只有颜色的瑶瑶,不是第一次了。
十年前送走瑶瑶后,我经常觉得自己看到了她,听到她讲话,这个非常喜欢我这个姐姐的妹妹,总是在爸妈不在的时候出现在我身旁,她每次都会问我,“姐姐,你在想我吗?”
“姐姐,你在想我吗?”稍微亮了一点的瑶瑶走在我身边,傍晚的威风吹过她,让她一会消失一会出现的,一闪一闪的好像天上永远也捕捉不到的星星。
当年的我是怎样回答的呢?我低头细细地思考着。一开始我会回答,我是在想你啊。后来,我越来越少想起她,她出现的次数也就慢慢地减少,直至再也不见,而我也接受了我的妹妹已经离开我的事实。所以说这个世间是没有鬼的,我只是出现了妄想,如果瑶瑶是鬼,她就不会因为我的不想念而消失。是这样的吧?一定是这样的!
“姐姐,你为什么不想我呀?”
“姐姐,我好想你呀。”
“姐姐……”
瑶瑶一直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而我依旧没有搭理她,直到几天后,距离那个青春靓丽的女生死后的一个星期的那一天,我在塑胶跑道慢慢地走着,灯光下的影子不断地在变化,一会长一会短,一会胖一会细的,瑶瑶变淡的身影依旧跟在我身后,不断地被跑步的人穿过,依旧一闪一闪的。
“姐姐,你为什么不想我呀?”又来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我继续的跑着,心不在焉地听着我的妹妹的十万个为什么。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姐姐,你为什么不叫我呀?”
“姐姐,你为什么不拉住我呀?”
“!”一个踉跄,我顾不得自己钻心痛的脚腕,回头看向语气变得奇怪的瑶瑶。
她说,“姐姐,你为什么不拉住我呀?”
她说,“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呀?”
她说,“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呀?”
运动场上的大灯将她身上的红色小裙子照得非常的暗沉,像是干枯了的血的颜色。是了,这就是血的颜色啊,十年前的那一天的瑶瑶穿的是白色的小裙子啊。
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眶里流出,那是我的眼泪吧,可是我为什么会闻到血腥味呢,就好像当年躺在地上的瑶瑶身上的味道。瑶瑶的身影渐渐变浅,或者说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不。”我听到我沙哑的声音从我的嘴巴里传出来,我不停地辩解着。我没有要害你,我是想要救你,我想把你拉到我身边。
我没有要推你。我没有要推你啊。
躺在地上渐渐失去意识的我,迷迷糊糊听到了我的妹妹说,“姐姐,你在想我吗?”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任何光亮。脚腕隐隐传来痛感,我听见医生给我下的判决,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闭上了双眼。
“姐姐,你可以认真地想我了吗?”瑶瑶的声音从床脚的方向传来,我控制住想要睁眼的动作,默默地不说话。
我看不见了,看不见光,看不见人,看不见我的瑶瑶了。如果这是瑶瑶对我的惩罚,对我没有想她的惩罚,我愿意接受,可是我真的没有推开她,我只是想要救她,我想要拉住她,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我没有推我的妹妹瑶瑶。
我……真的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