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病杂忆.在秋日的邮局前[遗书]

BGM秋日邮局前(cover.Jin)

闪闪烁烁的小星星:

  对不起,一直说要写些什么给你,可是每天挣扎着在美沙酮和地狱之间,迟迟没有动笔。这是第一次,我想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哈哈,说起来,用这种带凹格的案板写字的感觉真的很奇怪诶。

  我就少叙闲话,直接引入了。今天我终于赢得了医生的同意,来到了我以前和你提起的城东邮局前的白桦林。 

昨晚下过雨了,今天清晨就比较冷,所以公园里的人很少。偶尔有那么三两个,踏碎了晚秋的寂静,哗啦哗啦的,惊起了枝头的飞鸟。空气中有尘土的气息,混着朦胧的水汽带走了秋日的干燥。我漫无目的地在林子中走来走去,只为听那沾染了水色后略带清脆的落叶与鞋子的低语。不知不觉匆匆就过去了晨曦。

我渐渐感觉到了脸上的暖意,阳光肆意地穿过树枝与枯叶,打在这片林地间,富有生命活力的上午。小星星,你猜我遇见什么了?邮局旧址前的马路上传来自行车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是少年充满活力的呐喊。你肯定会说我大惊小怪对吧?但这里其实挺荒凉的,只有老人或情侣才会来这里散步,也有些小孩子会在这里捉迷藏,这样充满活力的声音,很少听见。而我长久躺卧的病房,则更是不可能拥有的了。那几个少年大概是行驶进了这片树林,很快消失在远处。真让人羡慕啊,那种生命的鲜活,我如果再年轻二十岁,肯定会比他们还活蹦乱跳。 

然后呢,然后逛着逛着就到了中午了——那片树林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我开始觉得累。医生一直和我说药物服用多了以后会虚弱很多,可我没有大体的概念,毕竟我很强壮。但那个时候我确切地体验了,连腿都抬不起的无力。我静静坐下,倚着身后那棵粗糙的树,那些纹路印得我的后背稍微有些痛。 

晚秋中午的阳光也不燥热,但有种毛毛躁躁的感觉,有点像我去世的妻子。多么美好的午后,太阳悄悄地粉刷金光,我梦见了想念已久的妻子,在一条河的对岸向我温柔的笑,一如很久之前我们的初见。 

可是有一位小朋友扰了我的美梦,在睡梦中被榛子打醒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但我并不恼怒,多年之后重见她,我该知足。抬起头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正在枝头上好奇地注视着我,我还向它打了招呼,接着不客气地把我意外收获的这颗坚果吃掉继续我的冥想。

  又过了一会儿天又有些凉了,大概是太阳也落下去了吧。时间过得真是飞快,不过一晃神,连地上的潮湿都有些消散了。树林里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仅有脚步,还有歌。是有些低沉,来自老年人的声音。两位老人相互扶着,步履蹒跚地踏过这片丛林,也许这里有他们爱情的开始,或许这里是他们青春的展台。这里有回忆,也有未来。

  可是我啊,大概是只有回忆这一说了,小星星,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替我做一回白发苍苍的老人,找一个可以和你一起牵手的人,唱着歌,走过这里。

  刮起晚风了,马路上路灯点起橘黄色的光芒,很暖,像这一天的经历一样,路边废弃的长椅上没有人,它安静地承载着路灯的暖光,回忆着从前来来往往的人。

别担心,我出来带了医护的。现在我正坐在病床上给你写着我的这封啰嗦的绝笔。窗外又下起了雨,可是天依旧还是会晴朗起来。小星星,永远用厚重的灰色窗帘盖住窗子的人不会看到光,答应我,拉开你的窗帘,哪怕一开始只是一丝缝隙,好吗?我这个即将离开的盲人,都能在黑暗中想象出晚秋的风和日丽。你如此年轻而有活力,为什么不试着敞开心扉?就像很久以前在日落大道上,浇花的小姑娘对着被水管喷了满身的颓废邻居笑着说的那样。

  “爱你的人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祝福你。”                   

                          x年x月x日                     

                            爱德华.休

以下为我的遗嘱。

兹因本人配偶及父母去世,无继承人,特将所有财产交与我的邻居以斯帖.巴灵顿小姐作为她的心理治疗费用。

TBC.

历史文化学院

2020级历史二班 杨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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