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雪。但没有雪,有雨。
傍晚时分,雨停了,天依然阴沉沉的。我走在小城的大街上。临街商店大都亮起了灯。昏黄的光影下,人影憧憧,远远望着,就仿佛是在播放画面模糊的录像。
等红灯的时候,我看见对面十字路口一角有座报刊亭,似乎橱窗里不只是玩具和食品,还有杂志。我不由得心中一喜,待绿灯亮了,我穿过斑马线,径自走了过去。果然没看错,卖的杂志还不少,应该有几十种吧。我眼睁得跟一双探照灯似的,把货架上的全部杂志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细扫了一遍,生怕漏掉了一本。最后买了一本《读者》(2022.22)和一本《花火》(2022.11B)。
回小城几个月,去街上不多,偶尔吃饭或购物,就那么几次。但感觉这些年,小城变化非常快也非常大,繁华了,干净了,高楼大厦多了,花草树木多了……似乎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些报刊亭了。虽然数量上不如从前多,而且也改单一经营为多种经营了,但小亭子的形状没变,邮政绿的颜色没变,“报刊亭”三个字没变。每一次回到小城,看到这些报刊亭我都不由得感叹:像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都很少见到了,而自己家乡这三线小城,报刊亭却如此执着地存在着,诸如《读者》《小说月报》《青年文摘》等等,这些众所周知的刊物,竟然几十年如一日的月月常新,天天有卖。我感叹这是如何做到的。
看到这些书报亭,我常常会回忆起我的过去。
我这一生,鲜有爱好,但能坚持下来,大概也只有爱看杂志这一项了。从青年到中年直到现在,一直都喜欢。喜欢看杂志、喜欢买杂志、喜欢订杂志。一直特享受刚从报刊亭或邮递员手里拿到最新一期杂志的那种感觉。那杂志上的墨香,委实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捧在手里,四周弥漫着书香。感觉不过瘾,就放到鼻尖上,闻了又闻,闻了再闻,不用偷偷摸摸。
那种闲适,那种惬意,常常让我忘却一切。
年轻那时,最喜欢看《中篇小说选刊》,不仅是看,还计划着一期不缺地保存到老。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什么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耽误买了,等想起来再去买时,各个报刊亭都售过去了。骑着自行车跑遍全城,终于在回民一条街街头的报刊亭看到了,那一刻,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时至今日,我都能回忆起来,小城哪条街、哪个地方有售报亭。那是杂志最火的年代,那时,小城的报刊亭真多啊!小城火车站——京广线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站,车站广场的报刊亭竟然有十家之多。
不同时代有着不同时代的繁荣。报刊亭就是那个时代的繁荣之一。
市内我家楼下那家报刊亭当然是去的最多。久而久之,与那个姓谢的老板混熟了,就不仅是买,还常常去他那翻看。有一次,我翻看《小说选刊》,我喜欢先看目录,看作者名字,结果,就看到了《一只痴情的鸡》,作者叶雨。叶雨是笔名,真名陈德龙,我们是文友,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于是赶快把书买了,当即给他打电话。他听了高兴得跟范进中举似的,打了个的士,立马就过来了。我这朋友现在是国内知名的闪小说作家了。可我,现在啥也不是,想想真是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小时候的爱好就像一粒种在心里的种子,心中虽然没有泥土,但是时间久了,照样会扎下根来。现在我依然喜欢杂志,依然喜欢读杂志,喜欢买杂志、喜欢订杂志。比如我去图书馆,就像爱吃什么美味一饱口福一样,总不忘去杂志阅览室浏览一番,或借或看,迟迟不忍离去。我四月份在上海浦东图书馆借的《北京文学》精彩阅读,我带回了老家,都半年了还没还(疫情之下,不还也不扣钱)。还有,我常年订阅《散文》和《中篇小说选刊》,感觉《散文》的文章质量大不如从前了,但一直也没改换其它。回到小城,每一次遇见报刊亭,内心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涌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就像遇见了生命中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某个人,我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和它亲密握手。
随着网络的普及,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纸媒越来越淡出了大众的视野。我深深感到,小城目前仅有的这些报刊亭,已不再是一种单纯的经济现象,它已超越了经济本身,成为一种纪念,延续着小城的历史变迁,昭示着小城对文化的执着追求。
多么希望,再看到报刊亭曾经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