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没有你

生活中有很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代入感。如果是平常的生老病死犹可释怀,如果是不期而遇的灭顶之灾,比如丢失孩子,那是我想都不敢多想的事,每每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会在心里默念,幸好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如果此刻恰好不在他身边,必定会想孩子此刻在干什么,在玩耍还是做手工?奶奶接送他放学的路上有没有调皮?甚至会立马翻开手机相册来观摩一番孩子的皮相,带着庆而幸之的欣慰和傲娇的笑脸……

这种情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比如看了《等着我》节目,或者看到转发的朋友圈寻人启事,仿佛我的孩子不是从自己腹中诞出本该天经地义伴我一世的血脉,而是偶尔吹出的一个肥皂泡,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它的美丽会毫无征兆地损毁……这样的担忧,真是极大地挫伤了我初为人母的积极性和安全感。

几年前曾经无数次地设想,等到孩子大一些,能跑会跳了,我们娘俩一定要在暖暖的春日里拉着手唱着歌儿漫步在田间小路上,母性大发的我一定会幸福地欣赏着儿子从头到脚跟他娘如法炮制的顽皮,一会捉蚂蚱,一会逗蚂蚱,你追我赶,让细碎的笑声洒遍田野。而今,想到郊外走一走,首先想到的是母子二人如果没有他爹的陪伴是否安全?穿皮鞋还是运动鞋?如果遇到抢夺孩子的歹人,我这身板体格能不能追得上?去哪里?城东还是城西?城西好,离娘家近些,可又担心老爹那四平八稳的身材,可能真的有事也一时赶不过来……如此种种的担忧光是想想就让人异常焦虑,真是身未行,心已塞……哪怕是孩子在自家小区玩耍,我也丝毫不敢懈怠,身处居住一层的便利,偶尔需要为孩子取水或者玩具,也一定是奔跑着来去,在室内停留的两三分钟之内,忙乱的脚步必会带我到阳台的窗前,为娘警惕的目光也必定会在瞬间如敏锐的鹰隼一般透过窗玻璃,绕过不想干的人等,精准地定位在儿子浑然不觉的身上。如果是单独带他开车出门,那一定是一上车就锁门,那些发生在行驶过程中的劫案已经深深地印在我脑海,假如绑匪掠去的是孩子,那我弱女一枚,滚滚车流中该如何追赶,想想就腿肚子打颤,遑论带孩子出远门。

这几年,我已经成功地让自己变成了草木皆兵的惊弓之鸟,看电影《亲爱的》,我仿佛变成了那个行尸走肉又绝不放弃的母亲,蓬头垢面,心中焦苦脚步虚浮,思绪翻滚却一片茫然,自责和愤恨几乎要把自己撕成碎片。那些世间最泯灭人性的人摘走了父母的心,让这些失去孩子的人余生都在经历永远撕心裂肺的伤痛,满腔满脑每分每秒都是追悔,埋怨和难以释怀的愤恨。这样的折磨,堪比凌迟,而他们又何错之有?

所以,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绝对不可以让它在自己身上发生,因而我变成了一个可笑的母亲,谨小慎微,杯弓蛇影,胆小如鼠,可是,孩子,只要能护你平安,又有何妨?在这方面,母亲和你最爱的动物们又有什么两样,无论是强大如狮虎,还是弱小如鼠兔,为了生活,我们都是一样的穷尽所能,哪怕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一时的可笑和神经质又算得了什么?这样的世界,让为娘我每天回家看到你明媚的笑脸都好像是收获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因而收敛了自己许多的坏脾气,也容忍了你很多很多几乎可以被冠以熊孩子之名的顽皮行径……你的安然存在,让我对比那些万念俱灰的可怜母亲,释怀了许多对你拔苗助长般的期待,也松弛了那条紧锣密鼓地规划你成长的紧张神经,是的,纵然一世平凡又如何,如果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不怀好意,我必如那非洲草原上的猫鼬,管它外面风雨漫天,处处利爪尖牙,我只管护你在那温暖平安的所在,待你终有一日肢体强健,羽翼丰满,再去一窥胜景,儿子,你看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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