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对我说,
说我保护她的梦,
说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不多
她渐渐忘了我
但是她并不晓得
遍体鳞伤的我
一天也没再爱过 ”
木头直起身来将吉他挂在了老位置,关上了窗子,这天怕是要下雨,木头想着将窗台的那盆多肉植物收了回来。
刷牙的时候, 木头突然放下牙刷杯凑近了镜子咧了咧嘴。镜子里的这个人没有任何表情,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哦,不,对木头而言,其实笑跟哭并没有什么差别。
面部神经麻痹,俗称“面瘫”,完全性面瘫患者恢复面部功能的概率只有10%不到,不完全性面瘫患者恢复面部功能的概率是60%。
木头属于前者,却不在那10%之内。
木头一直独来独往,不是他选择孤独,是孤独套牢了他。
8岁那年跟小伙伴们玩弹珠,木头赢了满满两口袋的玻璃球,木头心里高兴极了,但木头脸上冷静极了。
看着木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满满两口袋的玻璃球,小伙伴们说他装酷耍帅,纷纷转身离去不愿跟他玩。
木头刚想摆摆手说些什么,玻璃球就撒了一地滚的到处都是,木头愣在那里,不知道是先擦眼泪好还是先捡球好。
13岁班级举行扳手腕比赛,木头输给了体育课代表,看着周围同学因为加油呐喊而涨红的脸,木头完全没有因为输了比赛而丧气,反倒是觉得很有趣。
一边活动着手腕,木头一边抬头对体育课代表说道:“腕力不错啊。”
只是在课代表看来,身为一个失败者,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分明就是“玩不起”,那句简短的对话多半也只是嘲讽而已。
没多久大家都传木头小家子气,连扳手腕比赛都输不起。
没有人听到他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却也没有人忽视了他那张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的脸。
17岁,有着30年教龄的父亲死于心肌梗塞。
偌大的礼堂,人们看不见捧着相框颤抖的手,也听不见木头极力克制的抽泣声,人们只看得到木头那张平静无奇的脸。
在悲剧面前,人总是需要找到一个矛盾点的,否则拿什么掩饰早已消耗完的耐心。
而木头就成了这个矛盾点。女人们不必再用衣袖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干涸的眼角,男人们也不需要抽一口烟叹一口气,人们将话题衷心转移到批评木头的没良心上面。
自此,木头不再用言语来解释面瘫,因为没有人愿意去相信。
曾无数个夜晚,木头都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或许心也瘫痪了吧,木头这么想着。
23岁,死寂般的心意外的恢复了跳跃。
在医院实习的第35天,木头遇见了女孩。
女孩圆圆的脸,笑起来有酒窝的样子很迷人,女孩的眼睛水汪汪的却看不见。
女孩说:“木头,你的声音真好听。”
女孩说:“木头,我听到了你的快乐”
女孩说:“木头,别装了,你不开心是不是?”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触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第一次有人跳过了脸看到了木头的心里。
浑浑噩噩的二十几年,有过委屈,也尝试过呐喊,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因为除了放弃,别无选择,可听着雨声入眠的夜晚,还是会被孤独折磨的辗转反侧。
从未奢望过会有那么一个人愿意聆听自己的内心了,可如今,奢望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遥远,这个有着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有酒窝的女孩出现在了木头的生命。
“我,我是面瘫,没有表情,开心的时候不会笑,悲伤的时候不会皱眉,你不介意吗?”
“傻瓜,你的开心悲伤我都懂,有没有表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之后的三个月里,木头是女孩的眼睛,女孩传递着木头的心情。
任何美好的、平淡的事木头总想第一时间分享给女孩,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可以这么美,如此美好的世界,木头想跟女孩一起看。聊到街角的趣事,女孩甜甜的笑容传达了木头的内心,谈及工作的不如意,女孩蹙起的眉头似乎把木头的阴郁都吸走了。
三个月后女孩的手术异常的顺利,起初女孩像个新生婴儿般,拉着木头把整个B城逛了遍。
后来女孩不再需要木头的眼睛了,五彩缤纷的尘世,形形色色的人潮,女孩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好大好大,大到没有空间和时间来传达木头的心情了。
女孩看到有趣的事也曾兴冲冲的说给木头,一抬头看到木头毫无表情的脸,快乐一下子飞的老远,尽管女孩知道木头的内心在笑,可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疲倦。
女孩不再只想要一个知道自己快乐的人,女孩开始想要一个能陪自己一起快乐人,至少看起来要是那样。
人穷极一生寻找另一半是否只为了排解寂寞?
一个人笑,寂寞。
一个人哭,寂寞。
一个人发呆,也寂寞。
所以女孩最终还是拖着行李箱离开了木头,离开时女孩的眼神决绝而又明亮。
后来木头时常在朋友圈里看到女孩的近况,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有酒窝的样子很迷人,只是木头更怀念初见时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看进过木头的内心深处。
木头低下头不愿再看镜子里的人,匆匆洗漱完返回卧室时,木头似乎听到了窗外倾盆的雨声。
《小王子》里面有句话:事物的本质只有用心才看的清,用眼睛是看不清的。
可大多数人却仍是喜欢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