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烁烁王银光射斗「五戎谱」

庙园四周,彩楼欢门,晚灯相烛,人声鼎沸。楚衡无心玩赏,走出逸园,一心只想回家。

逸园地处吴淞城南,楚衡家在城东,过去尚需些许时间。楚衡倒也不急,如今家里就只有一个马让,今年二十岁,乃是其五年前收留的孤儿。彼时,那厮胆大包天,竟将窃手伸向楚衡,并成功盗取钱袋。然而,尽管其手上功夫了得,脚底功夫却未修炼到家。窃行遭到楚衡发觉,逃跑也被轻松追及,最终狠吃一顿好打。

及至再度相遇,方才得知其身世,楚衡怜之。寻思自己家中反正无人,便就将其收留,并授以武艺。马让小楚衡一轮年岁,楚衡视其若胞弟,二人生肖比同。

楚衡向来在打行效力,此非正经行当,近年来更是意趣索然,每常思退。然终迫于生计,一时割舍不下。马让则跟在楚衡手下混口饭吃。然而,楚衡不愿见其涉足过深,于是严格把关每项任务。行首素知其心思,因此多有帮衬。

那行首,大家皆称之为安叔,具体名姓不详。今年五十五岁,正处于半退休状态,打算将手底资源陆续介绍给一位名叫刘预的头目。

刘预,以“言有预,行必达”为号,江湖或称其“达哥”。年长楚衡八岁,小安叔十五岁,打小跟安叔混江湖。二十岁遇到楚衡,见其勇武,拳脚功夫不错,将其收为小弟,留作帮手。

楚衡武功长进迅速,功夫远超旁人,兼之深情重谊,渐得刘预信赖,引以为心腹臂膀。楚衡当下城东所居房屋,也是十几年前刘预所赠。楚衡感其恩遇,未曾动过背弃之念。然而,近年来楚衡思退之心日盛,遂与刘预渐生嫌隙。口角之争不少,幸有安叔从中调和,所以无事。

七年前,一向甘为吴下阿蒙的江东楚衡,忽然变了性子,开始钻研起了文学。先是自讲史评书开始听起,渐渐自己也看话本。乃至后来,之于经史子集也都略有涉猎。

这倒不是说楚衡意欲弃武从文,也许单纯只是不愿久滞于现实,但求避世于书海。亦或者有其他缘故,亦未可知也。总而言之,其今日刚从外地回来,尚未归家,辄便赶赴逸园听书。直至当下天黑,方才离开逸园,径直朝家里赶去。

时下途经瑞春楼,忽地想起马让来,寻思:“那家伙近来好像和这里某位名姬好上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一天两天不着调。我怎么就收留了这么一个家伙?当初就没看出来?”

马让近年来确实越来越不着调。其本人长得眉清目秀,说其有潘安之貌、卫玠之容,似也不为过。成年后顿起色欲,曾带一妓女回家,准备过夜。楚衡撞见,大怒,呵斥声惊动四邻,将欲逐之。马让苦求,立誓绝不再犯,方才得免。

之后跟着安叔和楚衡开工,渐渐攒得一些积蓄。半月前将自己扮成公子哥模样,跑去瑞春楼消费。不知用了啥手段,竟给其哄得一名女子欢心,私下盟定终身。无奈吴淞地贵,白居不易。

自经历楚衡上次动怒之后,马让不敢再擅自将女子带家去,只得先往征求楚衡同意。楚衡再三不允,马让拼命解释,言道此次非同往日,乃是真情,后必成婚,实为家人。捱不过其死皮赖脸苦求,楚衡只好出钱在东巷为其租赁得一间屋子,任其自在逍遥,只不许来扰家中清净。

楚衡寻思:“自己不在这几天,不知家里乱成了什么样。马让自是不敢再将外人带家去,但恐其一心在外,进出随意,忘了锁门什么的。”

当下继续前进,不多时行至家门口,但见大门未曾加锁,轻推辄门户洞开。心想,这家伙,果不其然。好在如今这家也没啥需要特意守的。

于是迈步进门,自往屋中各处检查一番,细瞧是否躲藏有贼。行至大厅,见有人影横躺于椅子之上,睡得死沉,周遭依稀可闻酒味。楚衡当即伸出油灯照看,发现正是安叔。

当是时也,安叔大梦正酣,忽遭亮光,惊眸觉起,见是楚衡,随即躺倒。

楚衡道:“安叔,你干嘛跑我家来睡觉?还喝这么多酒?”

安叔挣扎起身,行至桌前,犹自茫然,许久方道:“我等了你兄弟俩一整天,连个人影都没等到。只好喝酒解闷,喝着喝着就醉过去了。你俩怎么回事?家都不住啦?”

楚衡道:“我去了趟外地,今早刚回来。马让他一整天都不归家?这家伙……安叔你专门过来,又等了一天,是有啥要紧事?”

安叔一边摩脸揉眼,一边说道:“你且取水来,我洗把脸。”

楚衡遂以盆装水,端来递与安叔。候其盥洗毕,又见其自褡裢当中取出银一两,并铜钱五百文,说道:“这是马少前阵子替人挨板子的尾数,你且替他收好。”

楚衡接过收下,说道:“你等了整一天,总不至于就为这事吧?”

安叔道:“唉呀,你急什么?后面还有呢。你达哥要我来通知你,明日一大早赶去白鹤乡,他需要你从旁协助。”

楚衡道:“何事如此急迫?”

安叔道:“长安那边来人了,说是要整治一下打行。这摆明是要断我们财路啊!你达哥就寻思给来者一个下马威,叫他明利害,知进退。”

楚衡道:“他手底下那么多人,不用我也够啦。干嘛非要我去现眼?”

安叔道:“你能跟他们比吗?兹事体大,这种时候你都不上,那他还能依靠谁?”

楚衡不置可否,安叔也不再继续此话,转言他者,说道:“你去把上次那个,就是那个,托你投放紫苞的那个,那个银锭,取出来交给我。”

楚衡乃从身上掏出银锭五两,递与安叔,并问何故。

安叔接过银锭,再从褡裢当中抓出一个来,拍到桌上,说道:“上次我是诓你的。那活并非十两,而是一百两!”

楚衡大惊,拍案而起。

安叔早有预料,说道:“嘿嘿,你别激动,没有死人。当然,也肯定不是我想要黑下你这报酬啊。我主要也是怕你不信我说的,这才骗你说是十两。我主要也是为了你啊。这活儿缺德虽说是缺德了点,但是架不住东家给的钱多啊。还是我自己渠道来的。我是看你实在不想跟他们一起,这才介绍给你这活干。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好事啦。反正干了这一票,你后面可以很长时间不再需要为钱发愁了,这不正合你意?”

楚衡这才坐下,许久方才开口道:“一分钱一分货。安叔,你到底还有啥瞒着我?你不说清楚,我……就别怪我不尊重你啦。”

安叔道:“我还能有啥瞒着你?哎呀,行啦行啦。按照行规,本来是不该向你透露的。既然你坚持,那我姑且就破例一次。但先说好,这事你心里知道就行,莫要出去乱说。”

楚衡道:“除了你们,我还能向谁说?”

安叔道:“谁都不行,马让也不行,你达哥也不行。只能死死藏在心里,这是行规。”

楚衡颔首答应。

事情还需说回月前,彼时安叔找到楚衡,取出一紫色苞状物,要楚衡投入稻花村水井之中,并称报酬是十两。楚衡起初不肯,担心毒杀全村。安叔极力解释,辩说此物并不致命,只会令人呕吐以及腹泻,自己与那东家亲自尝过了。楚衡问以何故如此。安叔只说该村与雇主家有金钱纠纷,是以雇主破费整点苦头给他们吃。即便如此,楚衡依旧不情愿。奈何安叔聒噪不止,最终答应下来。

之后某一天夜里,楚衡趁黑摸入该村,过程十分顺利,只是事后难免不安。当下骤然听闻实际报酬是一百两,着实惊悚,定要安叔解释清楚。

安叔道:“雇主本意,自然不是整蛊他们,而是要赶走他们。用那紫苞,便是要让那村人吃住难安,随后再找一些假道士、伪和尚之流,进村诓骗村民,说道该村风水不好云云,破解之法只有搬迁。起初一切都很顺利,许当家派了几个假和尚扮作行脚僧,假装路过该村,同时说发现村中妖气。村人听信,之后开坛做法,假意驱邪,末了佯装不敌,做出为邪祟所伤模样,口吐鲜血而去。村民因此恐惧,陆续搬离故土。”

楚衡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找的好活儿?”

安叔道:“这还不好吗?不动刀兵,不出远门,即得百两,去哪找啊?”

楚衡道:“那么好你给别人啊。给我干嘛?”

安叔道:“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唉,我主要也是看中你行事谨慎,这才找的你。这种事情说白了,不事发还好,一旦事发,那就不是小罪。我也保不准那玩意是否真如其所言不会死人,只能找亲信来干这事。也只有你,可堪此任。”

楚衡道:“那你为啥现在告诉我?我也不缺那一百两,我拿十两够啦。”

安叔道:“你不缺钱,此前大老远跑去豫州干什么你告诉我?”

楚衡听罢,一声叹息。其实,自己并非是为挣钱而去豫州,当时是在野外撞见一群岭南旅人遭遇拦路打劫,便就出手救下。两话相接,得知其打算前去长安,但却说不走大运河,要行山路先去豫州。接着就说要请楚衡当保镖,只要送至豫州即可,并承诺事后给付一大笔钱。楚衡寻思自己左右没事,也就答应下来。半路撞见打行熟人,便戏称自己改行当保镖啦,遂为安叔所知。但那群人到了豫州,直接半夜跑路,钱是一分没给,把楚衡气得半死。

安叔道:“做都做啦,没啥好纠结的。有了这一百两,你就多了些转行的本钱,后面你想做什么,安叔我尽量帮你。”

言罢,静默片刻,继续道:“其实吧,此事还有后续需要你去处理。虽然一个月里,那一村人陆续都搬走了,却还是剩下一户犟种,死活不肯搬。雇主希望我们想法子将其撵走。你想想怎么劝一劝他们。事成之后,尾数才会到。”

楚衡道:“好家伙!你在这等着我呢?”

安叔道:“哎,雇主能有啥坏心眼?就是想要个合理价钱而已。你就费神过去劝一劝,能劝走最好。劝不走,你再考虑其他办法。你想啊,雇主完成了夙愿,你得了转行本钱,我维护了老主顾,村民有了新出路。这是四赢啊!别多想啦。”

楚衡沉思良久,想着反正事情都做了,也不差这一家,于是答应下来。看着桌子上那五十两银锭,起身往厨房取来盆子以及瓶酒。

安叔道:“不是,你以为安叔会给你假银子啊?还是白银?是白银,那你挣了。若是假银,那雇主怕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我都帮你验过的,真得不能再真啦。”

楚衡自顾自往盆里倒入黄酒,说道:“不是不相信你啊,是我要开开眼界。我多少年没见过五十两的银锭啦,都忘了其所放金光究竟有多亮。”

安叔道:“没多亮,当不得烛火。——你要不是几年前就开始摆烂,这种五十两银锭,现在你岂止拿到手软?哪像如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算了,算了,你爱看看吧。”

楚衡缓缓将银锭丢入酒盆当中,只见酒水荡漾,片刻过后,银锭放出万丈光芒,射穿水面直至楚衡眼眸。刹那间,楚衡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黄金国……

彼时天下之银有二:一曰王银,一曰白银。王银者,官银也。

中土自古少银,汉唐钱币多用铜铁。至于顺朝,海路畅通,海外白银流于中土,民间渐次以银代铜。海银用之日久,其弊渐生,朝廷遂议海禁。及施禁海令,沿海商民为谋生计,遂行走私而结贼寇。朝廷亦疲于剿匪,无奈何,遂复开关。后值张相国执政,朝廷以为天下银富,遂议改赋制,变征实为征银。幸有山人,跣赤一足,赶赴相府进谏:“天下产银,不在中土而在海外;天下富银,不在小农而在巨贾。今舍饱腹之粮而取穿腔之银,是去实而务虚,遗毒后世之法也。若以银代粮,今小农无银何以自处?一年卖粮,五年卖地,十年卖子,二十年则年无荒而人相食。公仅见吏之弊,便欲改制,却未见豪之祸,其害在后且大焉。若于此时行斯法,无异于率兽食人,公宜慎之。”相国悚惧,长揖到地,问曰:“诚如先生所言。今海禁则寇生,开关而灾银,如之奈何?先生教我。”山人曰:“唐中晚后,货畅其流,过于旧朝,天下思良币久矣。逮奉圣朝,开拓海疆,文怀远人,外银尽输中土。白银一两值铜钱一贯,而一贯长达四尺五寸,重七斤。携之不便,储之多费。虽有银票,奈何面额数大,不若银两,可之戥剪。且惧水火土湿,储藏不易。是故,银者实良币也。民以之通有无,实属必然。然银不出于国,久必为害。山人三策,可为公谋。一曰王银,二曰海银署,三曰仓廪司。我有炼金术可献于国。其术取西山之水,并东山之石,混以白银,使三炁真火炼之,可得黄银。黄银者,外同白银,内有玄机。置之酒中,将放金光。凡火炼之,犹然黄银也。神火炼之,分为银石水。因之奉黄银为通宝曰王银,令白银复归货属,则银灾可除也。再置海银署,海道商路往来白银,皆于此兑为王银,方允其流通中土。三置仓廪司,购粮以王银。丰年收,歉年放,以至丰年不伤农,歉年无饥民,乃至小农亦有其银。赋税,商以银为主,物为辅;农以物为主,银为辅。东南以银为主,物为辅;西北以物为主,银为辅。渐次调整,以臻完善。事急生变,事缓则圆,需慎之又慎。”相国曰:“善”。乃从山人言,开设三司,并辅以王银律。其律载:凡走私白银者,流三千里。凡私铸伪造王银者,拟从斩刑至于族诛不等。天下仅王银律依旧保留族诛之刑。

且说当下,安叔辞别将行,楚衡送出门去。临走前,安叔再次叮咛起来,说道明日务必一大早赶去白鹤乡找刘预。楚衡没理由不答应。

送走安叔,楚衡自往东巷去寻马让。来到那间租屋背后,耳闻屋内絮絮私语,遂举手敲窗。片刻过后,只见一男子开窗探头出来。楚衡抬手指向院外,示意外头说话。

马让点头应允,关上窗,着起衣衫。有一美娇娘自被窝当中探出头来,问以事由。马让随口搪塞几句,随即行至院外,见过楚衡。

楚衡道:“我们明日天光要出去办事,我要你跟来。”

马让道:“不是我不想出力。只是月前挨了板子,现伤未愈。当下坐不得舟,骑不得马。”

楚衡淡淡道:“骑不得骏马?何以睡得了佳人?”

马让羞道:“我去还不行吗?只是晚间我还需在此。”

楚衡道:“这在你,只是别让我明日再过来一趟。”

言罢自去。马让随后赶回屋内,见娇娘端坐床边,遂近前狎昵,却遭娇娘一把推开。

那娇娘道:“那人是谁?你们明天要去哪里?”

马让怒道:“你偷听我们谈话!”

娇娘不慌不忙,说道:“夫妻之间,岂有私事?你若真心待我,便需诚心与我,何故隐瞒?”

马让羞愧,遂将实情告知。

那娇娘名唤杜瑜,芳龄十八,吴淞县瑞春楼名姬,本是长江口崇明三岛渔家女子。因为歌嗓动人,容貌雅致,遂为吴淞赵氏相中,以百金从杜瑜父母那里哄来卖身契,献与许氏。许氏将其置于瑞春楼,派人教以诗词音律。岁稍长,辄令其在瑞春楼坐台,弹唱歌舞,填词作曲。因其容貌性情,一时瑜娘之名,遐迩皆闻。只待成年,便可作花伴柳,时在今年,花诞之期也。

半月以前,马让初登瑞春楼,遇瑜娘。见其眼泛秋水,眉画青山,唇似樱桃。霎时间,魂飞九霄之外,神游天下四海。色心一片,无端迷囚,不知何所之也。在此之后,夜夜光顾左右,夕夕不离前后。老鸨子见其穷酸,不愿瑜娘与之过多来往。随着马让囊袋渐渐不支,老鸨子也就不再客气,命小厮轰将出去。

瑜娘心感马让情深,遂诓以病恙,近来不再前去瑞春楼坐台,暗中却与马让幽会。

此前,马让一直哄骗瑜娘,说自己是名秀才。瑜娘虽然怀疑,却也不着急戳穿。等到楚衡此番寻来,瑜娘见机把话摊开,要个实说。马让乃告之。

瑜娘听罢,不怒反喜,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是秀才。这也好,要等秀才考取功名,并攒够银两来赎奴身,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今既知君为打手,侬家终身可虑也。”

马让奇道:“为何?打行不过是下九流行当,为人所不齿。我那楚哥时刻叮嘱我不要声张。”

瑜娘道:“虽说如此,但偏门来钱快啊。你们明天是不是要出去办事?你勉力进取,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救侬家逃脱苦海。”

马让道:“你身价多少?之前问了好几次,你都不肯说。”

瑜娘答以五百,并言:“先前所以不告知身价者,恐君忧劳也。”

言罢,却见马让面露难色,当即宽慰道:“郎君莫要焦虑,你只管进取。侬家亦有私蓄银两,可为君之助力。”

马让问有多少,瑜娘笑答:“郎君不消问,只管进取,后必知之。”

马让奋然振作,立誓攒够银两,为瑜娘赎身。瑜娘甚喜,依偎到马让怀中,遂复共寝不提。

翌日,天刚蒙蒙亮,瑜娘便催促马让起身。回到家中一进门,便听楚衡招呼自己,叫他赶紧去收拾东西。楚衡自己则忙着系上飞刀蹀躞带,随后在角落里抽出一把朴刀,出门前顺手抓起附近杆棒。完事,两人来到西巷马厩。马让疑惑为何不乘舟。江南水网密布,乘舟更为方便。

楚衡答道:“我们可用的舟船都叫达哥开走啦。此去干系甚大,不方便搭乘外人船只。到时要是有啥意外,留下行迹就麻烦啦。”

马让颔首受教。随后两人各自牵了马匹,走出城门,径投西去。

吴淞县城距白鹤乡,约莫五十里地,两人纵马走出三十来里。楚衡忽然朝着马让,说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你自己先行赶去白鹤乡,跟达哥说一下,我随后就到。”

说完,未等马让答应,便自勒马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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