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渠畔干部
那一刻,一切便不一样,世间的百相竟相演义。
机器温柔的压了我的食指,一进一退毫不客气把接触面的皮撕裂,血泊泊涌岀,而且那么夸张。
王哥脑子反应快,急喊高经理和于经理,工友们简单用酒精冲洗,高经理用新口罩包上,一起驱车到桥北乡卫生院。
值班医生小刘,岁数不大,先简单包扎,让拍个片子看下再说,高经理一看便知遇类似事故多了,跑前跑后,当然主要关心伤情的严重情况,一路安慰而来,拍片后晓得是皮肉挫伤,他才安下心来,这样便能少给他添麻烦。
于是各行其事,高经理和财务于经理碰头去议费用报销问题,打电话咨询,上网查找,生怕手续上不完善有纰漏,刘医生专心细致的看片子,然后进手术室清洗、局麻、缝合、包扎,紧张与汗水。各有各的辛苦,谁想谁的路数。唯有我这个主角在忍着痛苦,心里惦念事前事后的酸楚,世界这么大,谁有闲心体量你应受的苦。
手续是高经理和于经理一齐代办,二位陪我输了二个小时的水,聊天安慰。返厂时在车内感觉身体发冷,高经理提议,一齐吃了地道的羊汤烩面。
那晚上的痛致我翻来覆去,十指连心真正上演,一个人在宿舍用思想,较量着渡过每一秒。
次日,工友们陆续到宿舍,关心安慰。但自己也在盘算友情毕竟不能与亲情比拟,友情要用宽容的心态应付,亲情不一样,是贴心的呼唤。情绪低潮时更容易导致思念泛滥。
高嫂说话温柔,敦促我好好休息,多输几天,好的快。高经理闯江湖多,性子野,说话直。二位的交谈极容易擦火,但都心地善良。
公司的规章制度是冰冷无情的,这世间本无那么多公平可言,仅仅是靠跳跃的人情在维系前行。
身边的人会有多种建议,岀发点迥然不同,但于经理岁数不大,那天却道岀了真理,人正常时自己说了算,一旦病了就得听人家说,医生对每一个病人都毫无私心,他只关心病情的进展,专业促使他们小心谨慎,对于每一个后果都要事先想的清楚,不敢有沘露,可很多人却一直在质疑与对抗,包括我有时也会卷入其中。但最终你得想请楚,属于你自己的身体,除了母亲孕育成型,他们是唯一能动你身体发肤的人,这样想医生便是人类亲近的人,不亚于母亲。所以,医生应该是人类的亲人,哪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一律靠边才对。
刘医生按他的治疗方案,消炎、活血化淤、补VC、消肿止痛、皮试、打破伤风,看手上多处针眼可见一斑,只缘伤口深,不然打死我也不想这样受累,一哆嗦一哆嗦的担惊受怕。
曾经质疑过医生的做法,为什么破伤风次日才用,护士解释说,医生是根据病情做的,一点也不过,当天晚上做不了皮试,安全起见,第二天才用。
邻床的关大爷是是健谈者,说起话来会忘了照顾老伴,先向我大体上介绍了桥北乡的大体范围,以医院为中心,向西十多里,向东七八里,向北向南各三四里地,也就这么大面积,他说自己有家谱,是关公的第63代传人,祖上来自山西大槐树下,有个明显特征,双脚小拇指盖特小,是不是我只是听,哪好意思脱下鞋看,竟然能聊出他是参加过对苏防御的老兵,在重机枪连服役,是当年的特等神枪手,说起当年训练的苦,能数得清重机枪一梭是250发子弹,一箱装四发,打枪熟练到不用眯一只眼瞄,子弹发岀去有时凭感觉便知准不准。话说都是赫鲁晓夫时代的事,于是尊敬的听,直至他老伴叫他才得以罢休。
换纱布时刘医生检查了创口断面边缘,说有点好转,医生是人世间说话不那么绝对的尤物,大体是行内的习俗,肯定的话不会说,一直是观察观察再说。所以直性子的人是不大乐意和这些谈吐模棱、扭捏如女人的医生过话,容易上火。
度过疼痛期才顾得上跟家里的人说,唯有亲情真实感强,谁也扳不倒掷地有声的急切的关怀,好在有个懂些医学知识的女儿,一切才便于理解与沟通。相亙关爱才是家庭纽带中的润滑剂,时时刻刻都有才行,我习惯于把爱找个合适的机会放到桌面上欣赏,不比别人默默隐藏抑或是找个地方把爱的机会埋起来,过一阵子刨出来,我认为会变质变味,做法不同,各取所爱吧。
乡镇卫生院的医生护士中坚力量还是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居多,年轻的屈指可数。应该是学历高的人大都不愿屈居,嫌弃卫生设施差无用武之地,体制不易更改,所以得凑合着看收费小姐甩脸子,扎针大妈们的风风火火,值班医生的不温不热,总感觉自己受伤的食指是他们炒锅中的一盘菜,小火慢炖,一时熟不了,而且料少味淡,搞不好掂勺时一不小心会跑到灶台上,然后捡起来放进行再继续炒。
昨天刘医生说明天有事,所以上午我早点去,正好他要下班走,见我又折回,调整一下处方,说再输几天观察一下,交费时不到点哪个小窗是不开的,被收费员嘟囔了一遍,外科真麻烦,又是清单,又是发票,我装作看别处,你麻烦碍我屁事,体制中的人就是做作,欠欠哒,其实心肠不见得坏到哪去,不那么容易惹我上火,因为老婆也一样在体制中,她哪副德行我再熟悉不过了。况且近段入职广联,也亲身经历了职场中不到点绝不开工、不关自己的事确实要得高高挂起才行,否则是要招他人嫌的。所以你继读甩你的脸子,我不在乎就是了。
新来了工友,可能多少听别人说我在工伤期间,高调的说谁干活能把手伸进轮子里,我斜了一眼,谁愿意上赶着遭这份罪,这样的话你不多刚刚好,一进门使咋呼衣柜都是谁占着,得给我腾个柜子,我说你建伟哥占两个,我占两个,等我手好了一并给你腾岀来用好了,痛不在你身上你话在这样随意和偏多,说了几遍我晚上打呼噜,我心里想你不来我也打,你来了我还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呀,你来了就得变吗?稍安勿燥,我正烦的要命。
高经理和我单聊,说在车间差点和李老爷干架,只是碍不过生产经理的面子而己。我想这种尚在佛魔之间分不清的人不必提不上话题,晨起入厕时李老爷向我道歉,我说没有那个必要吧,你的格局太小,并不在我的朋友圈内。
晚上吃饭后,感觉欠点,想起和高经理一齐吃过的羊汤烩面,一个人也懒得去,喊上小吴陪着,到时才发现高经理和王哥等己早到开喝,邀我们一起,不便于打扰他们雅兴,另坐吃碗面热乎一下罢了,人就得象他们这样想开才行,没有相聚没有热闹哪成。
高经理象大哥一样关照伤情,经常到宿舍看我,时不时提醒别碰水,别压着,别动伤口,询有钱没钱,能象他这样就足够了,非亲非故走到一起,别无奢望。
今天的邻近病床是位高血压患者, 看来老伴没在,大儿子和二儿媳妇一起到,老者主动向我介绍家人,我向他示好,二儿媳妇到时先问爹你早上吃饭了没有,老者说头晕,那顾得上吃,二儿媳妇询问大哥,大哥说没带钱,遂从口袋拿出一百元给他,说你去买点早点,我在这照顾咱爸输液。我只是默默观察,心里想终是不如昨天大爷照顾大妈那样随和舒坦,老者多少感觉有些生份。
桥北乡卫生院的整体建筑还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式楼,后期简单装修了一下,尚留有哪个年代的诸多风味,朴素的掉渣,但听或远或近的老百姓口口相传,还是有些形象的,比较正规一些,不象市井的诊所只晓得开药,不做科学诊断,一切在这里都得按步就班进行。哪个风风火火的护士今天给邻床大爷扎了三次没有成功,判断是针头的原因,于是道歉而去换了另外一名护士操作。乡镇医院的医生护士其实也并不见得轻松,用些简易的设备做着超强的工作,医生得是全科才行,护土也得全能才可,繁琐一些,不象大医院分工精细。
休息时间多了,闲想与吹牛皮的机会便有了,所以极尽全力在穿悛中找亮点,有点苗头便用笔记下来,得抓紧,要不隔一段会忘的一干二净。一直想找机会走近李总,可他老是忙,刚来时去过他办公室一次,简单的几句话便能看岀他的机智和有条理的谈吐,当然和他这样级别的人交流时要说重点,不能啰嗦。他的处理问题的速度和力度是立竿见影的。打蓝球时我也凑上去,可球却不争气,短暂的相逢嘎然而止。想办法了解一个人,走进他的圈子,没有交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有格局的人。我与身边的人诸如高经理,与李总接触频繁的王哥的言行举止能品岀他的个人魅力。听说他是牧专毕业,干销售出身。从高经理的一些做法能猜得岀整个广联制度的严谨和大老总的些许风格,结果最大化,麻烦最小化。所以如果把一些公平的话题硬是要放到桌面上去摆置,瞬间会被剁的稀烂,用王哥的话说,那是不可能的。
王哥是个老练稳重的朴实人,和他在一起能放得开,不拘束,看钱不那么重,比较喜欢与人相处,交流的利器是打牌、吃饭、喝酒,每每闲时便会有好友飞奔而来相聚,或单位,或宾馆,即使在总部也一样是香饽饽。人生就得有舍才有得,一味的讲究与索取,和你相处的人会敬而远之。无情的制度有时也会被人性的动感左右,所以人要大气,才会有人气与未来。
医嘱酒是要戒的,不利于伤口愈合,于是嗔怪自己的不小心和医生的刻薄,想不通为什么单单默许受伤的食指在医用酒精中泡来泡去,而我却得舍弃哪一口晚上休息前的爱好,这种痛不次于挫指之疡,科学是个倔强的老头,不可理喻。只好把瓶盖拧紧,小菜倒掉,有天晚上回来一进宿舍便闻到绵竹特有的曲香,纳闷谁趁我不在居然背着我呡了酒,太不地道,让我这样被限酒的人多难堪,后来才晓得小吴晚睡前来了一下,害得我看着酒瓶,闻了好一会弥漫在空气中的余味才得以睡的踏实。以后别这样,惹得味蕾好不舒服,尤其是这个时段。一个人品酒远没有数人围坐喷的带劲,哥跟你说,小吴,你得上心成家再立业,女人与酒一样都不能少,一样都得品才能有滋味。
二零一八年三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