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老是下雨,天雾蒙蒙的,我坐在窗边远眺思绪就这样回到过去,回到以前雾蒙蒙的那个雨天。
那是十月,秋老虎还没过,尽管早上下了一场雨,但仍是阵阵闷热。雨下得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很多学生还来不及从家里带伞,除了我这个住校生。
午休,我沿着校门方向前行,突然,一对特殊的身影闪入我的眼帘,那是一个老师在为学生撑伞。老师是学校德育校长,做事雷厉风行,在学校很有威望,尽管是个弱女子,但学校老师学生、男男女女都很尊敬她;那个学生是我初中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先天原因,她看上去有点傻,说话口齿不清,矮矮胖胖的,长得不好看,肩膀走势斜的,做操走路都像一个斜着的胖陀螺,老引得我们哈哈大笑。我是没法想象这两个各方面悬殊如此之大的人能在同一把伞下行走,女校长一直撑着伞陪她走到车站,送她上车后才离去。
从那次后,我不仅在女校长的办事风格上敬佩她,更是从心里尊敬她,因为她尊敬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鄙视的人。
那个学生叫L,因为那些自身原因老是被班上人嘲笑。初一她的处境还好,直到初二。初二大多学生的叛逆因子都被激起,生理上的成长,心理上的迷惘,他们自我过度膨胀,迷失了方向,再也不是“人之初,性本善”,而是以欺凌弱小为乐。他们就像原始森林生长的树木,为了莫名其妙的炫耀和证明,枝桠往四处疯长。
大家开始看不惯L,鄙视L和L身边的朋友,后来变成麻木的用伤人的语句刺痛L,再后来竟然以对弱者L的拳脚相向来显示证明自己的优越感。至今我都不懂他们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是早上一同朗读课文的同窗,变得像一个疯了的变态体,以欺负弱小来树立威风,怒刷存在感。
一定会有人问:难道没有人帮忙吗?有的,刚开始还有人出于正义去帮忙维护L,但变态体们连带的辱骂或恶整让他们开始退怯,也是懦弱。后来转身一想,L也就这样子没救了,然后昧着良心看着L无辜的被打骂。而我们的“灵魂工程师”呢?有的老师,比如班主任还是会出手管理,可也不能天天每时每刻守着这帮熊孩子啊,况且这种事也见多了,次次管哪里能管过来。L开始会给老师打小报告,但被发现一次又是一顿打骂唾弃,怕了也就只有忍着了,老师能管则管,管不了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而有的“老师”呢?连自己都看不起L你怎么还能让他管,还记得有一次L走过走廊,看着斜着身子走路的胖陀螺,几个老师露着嘲笑鄙夷的眼神,嫌弃的贴墙走开。很可惜,生而为人师,心却已经瞎了。
L就这样在嘲讽恶整中度过了她的初中,高中。她永远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遭遇这些,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承受这些,她就这样坚强又懦弱的活着痛苦着。
最后一次和L说话的时候是高三,她还是斜着肩膀,很艰难的下着楼梯,我上去扶着她,她笑着说谢谢,最后问我现在怎么样,我说还行,她便又笑了。
高中过后,我去了另一座城市念书。有一天,初中朋友在网上和我聊天,提起L,她说L高中毕业后身体已经很不好,看了很久的病,前不久还是走了,具体去世时间没多少人清楚。我平淡的接受了这个消息,只是感到可惜,我们同龄,她也许还没过20岁。
前些日子翻QQ人脉圈,上面很多以前的同学。我点开一个男生的空间,在一堆说说里竟然看到他悼念L的一句说说,他写道:L竟然去世了,挺舍不得的,她还是多好玩的。我想若还存善,他应该说的真话,可是他下边附着照片:L坐在后面桌子上,两边坐了几个男生,咧着嘴笑,她坐在中间,眼中分明仍是惊慌害怕。
还是雾蒙蒙的天,但恍然已是一个春,窗外草木已经发出了新芽,L的身影在蒙蒙细雨中消失。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罪恶的掩埋和遗忘。
(谨以此文献给我逝去的初中同学L,愿她此生受过的苦难能让她去到没有歧视的天堂。)
写于2015年4月6日凌晨4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