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七相识太久,久到我已经忘记,那时我们那样毫无芥蒂,就那么没心没肺的在一起。我和她从小学走到社会,用一句俗的不能再俗的话说:真正意义上的青梅青梅。哦,对了,我不是拉拉。
那一年我们才七岁。
七岁的小七在新的教室里眼泪汪汪,罪魁祸首是坐在后面的,扯着她两支辫子的坏笑的小男孩。当时的小学也是有入学考试的,虽然有鸡肋的成分,但我还是骄傲的以双百的成绩走进了教室,身后就是我的小姨班主任,颇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小男孩机灵的松开了手,我看了一圈,走到了全班唯一一个空位上——小七的旁边。令我无奈的是,她还在哭。但是她哭的不令人讨厌,不像那些普通的七八岁的小女孩,扯开嘴嚎的惊天动地,她就默默地坐在那里吧嗒吧嗒掉眼泪,一串连一串。自我有意识开始,我就几乎不哭了,因为我知道没用。我是祖父一手带大,当成男孩养的那种,祖父年轻时是军人,铁血作风,我在他身边长大,多少耳濡目染。而且一个漂亮的小萝莉在旁边哭,我也不好意思不理她啊,我扯扯她的辫子说,别哭了。结果,一直安安静静的她,终于爆发了。那么伤心的哭声,害的我当时手足无措,都是孩子,于是受此感染,身后的那个扯她辫子的小男孩,也哭了,声音还不小,于是满走廊都是他俩的哭声。小小的仅有七岁的,自认为比其他小孩稳重懂事的我,体会到了人生第一次蒙逼。
直到小姨叫来了家长,唠唠叨叨商议许久,这俩孩子终于不哭了,事情也莫名其妙的解决了,但是送走家长时,小姨还是埋怨地撇了我一眼。我深感委屈。又不是我扯她的辫子!!!当时的小孩子的世界,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能理解。
更让我不能理解的是,第二天这个漂亮的,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羞答答地开始在我身边转悠,时不时搭一两句话。小孩子的友谊的开始,比大人想象的,要容易的多。于是我们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度过了六年的小学时光。
后来的初中,我们俩个抱着打死也不分开的精神,最后还是分到一个班,而且是同桌。但是,初中,不但是发展友谊的好时候,别忘了,也是青春期开始的时间。
相比于小七的乖巧无比的根本谈不上叛逆的青春期,我的就有点不够看了。可以这么说,我的青春期,直接长歪了。当时的我孤僻,冷漠,看谁都不顺眼,除了对小七还有一点包容,感觉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是当时唯一能拯救歪了的我的小七,还顾不上我。因为她恋爱了。
一个初二的小女孩的恋爱根本谈不上恋爱,这里的具体官方形容词应该是:早恋。她的小男朋友就是我们俩的后桌,体育委员,又高又帅。从没经历过早恋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看到每日他们俩出双入对,我则继续孤冷地歪着青春。但是大家都知道,早恋这种事,十个有九个都被老师抓了包,当然,被抓包的,十个有九个都倔强地发誓天荒地老。所以老师找到了我。他说,微凛,老师知道,你虽然性子冷,但是是个好孩子,小七和你关系那么好,你也不忍心就看她堕落下去吧?你懂事,有分寸,适当的时候,劝一劝她。我说,我知道了。
但是还轮不到我出手时,他们就分手了。
青春期的爱情,美丽而脆弱,像一颗易碎的水晶,有多少人的初恋,败给了一次分班考试?又有多少人的初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其中一个人的莫名其妙的厌倦,而支离破碎?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小七的初恋,属于后者。
那个男生是当真狠心,小小年纪就有了陈世美的风范,小七这个傻姑娘,总是小心翼翼地回头想和他重回于好,但是他一脸冷漠。那天晚自习我去打水,走廊里传来了那个男生的压低的充满怒气的声音:“你烦不烦!我说分了就是分了,你能不能要点脸?”小七一如当年,静默地流着泪,眼睛肿的像核桃。我无声的打完了水,回到了班级。一会儿,那个男生回来了,我不知道,一个人变脸可以这么快,刚才他还怒气冲天,现在已经一脸淡然。我一脸平静地向他勾勾手,说,嘿,问你道题。他毫无防备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我除了一杯热水的书桌,笑道,题呢?
我直接泼了他一脸开水。
然后我站起身,不顾身后的同学的起哄,走了过去,我说,烫伤了的话,找我要医药费。
我终于在卫生间的角落找到了那个还在流泪的傻姑娘。她看到了我,就像小时候,突然爆发,嚎啕大哭。
我们的友谊,在踩碎渣男的基础上,更近一步。
高中的时候,这个不长记性的姑娘,又春心萌动了。但是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这回的男朋友靠谱的多,是我们年级里有名的学霸。小七长相甜美,性格开朗,两人也算般配,而且学霸还能辅导小七的功课,金童玉女在教室里共同学习进步的场景,也着实动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女人的特质,在自己恋爱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而且撺掇周围的人也陷入爱河。但我对此,敬谢不敏。所有人都知道,级花小七的闺蜜,是个不近人情的冰山面瘫。我不是故作清高,我只是和他们不熟罢了。既然不熟,何必笑脸相迎。
小七和学霸的爱情,死在了一模。毕竟学霸的终极目标是清华北大,而不是你侬我侬。小七分手是很平静,也许她早就料到了。但我知道,她还是伤心了。那天她靠着我的肩膀,一下午一语未发。
她虽然浪漫浸到了骨子里,但不是被爱情烧昏头脑的笨蛋,所以两人分手后,痛定思痛,全心投入了学习。有学霸两年保驾护航,再加上本身她也聪敏伶俐,高考时,我与她终究去了那所我们梦寐以求的学校,看,老天待我们不薄,我们的友谊得以继续。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就这样,谁也离不开谁,谁都会想起谁,朋友永远比情人重要。
于是在大学的美好时光里,小七迎来了她的第三段爱情。在幸福之余,她又开始兼职媒婆的身份,她开始热衷于给我介绍男朋友,她的男朋友的好兄弟,她联谊时认识的学长,甚至她回老家,还神经兮兮地给我来电话“小凛,我和你说,我家邻居小哥从英国回来,我看了一眼,不错哦~~”我一边微笑道,小心你四处搜罗帅哥你男朋友吃醋,一边依旧对爱情敬而远之。
我不相信爱情,相比于友情。
后来我对她说,时候未到,不可勉强。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她的热情才稍稍减退。
然而在我的心里,她还是那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小丫头,恋爱中的女人那么脆弱,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保持清醒,不然,当她无助的时候,又能依靠谁呢?而我自己,也自认冷淡,所以我以为,我会是她的最后屏障。因为我足够坚强。
但是爱情这种东西,和坚强不坚强,真是没有太大关系。它像铺天盖地的潮水,瞬间淹没你的铜墙铁壁。
我的第一段爱情,终于也到来了。
一场辩论赛,唇枪舌战,作为二辩,我一改冷淡作风,咄咄逼人。对面的那个男生被我批驳得面红耳赤。场下握手时,有人起哄,白大才子也有败北之时。我抬头看他时,他也向我点了点头。
我和白风,开始了一段令小七吐槽不已的爱情。
的确,相比与小七和她男朋友的堪比连体婴的恋爱,我和白风简直冷淡的像是挂着男女朋友名头的陌生人。我们一周交流不会超过十句话,约会地点十次有九次是图书馆。有一次电话时小七在旁一脸坏笑地正大光明的偷听,结果我和他讨论了一个小时的论文答辩。“小凛,你和白风真的是男女朋友吗?!”这是那时小七的口头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讨厌他,这个男生很安静,可以解决我不会的一切疑难问题,如此而已。我性格偏冷,他也是不喜聒噪的人,两人在一起,除了学业,也几乎没什么话题。
在小七看来,这是最没戏的一段爱情。
但是我和白风还没分手,她先分了。原因是,对方劈腿了。但是,这次我没有在她身边。
我和白风的爱情,虽然平淡,但是却有如空气,实则密不可分。所以这次我浸在了爱情的温水中,难以自拔。那时候的我,世界里依旧有着小七,只是白风的身影遮住了小七的哭泣。那个脆弱的小丫头,找不到庇护她的港湾了。
等我想起小七的时候,她已经分手一周了。再见面时,她依旧笑嘻嘻的,和我说终于回归单身狗行列。她掩饰的太好,我沉浸的太深,一点蹊跷都没有发现。但是我有意无意,重心还是偏向了小七。我看见了推却一起去图书馆的邀请时,白风眼中的失落。但是相比与我和小七十多年的情分,我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
后来回想,也许我还是爱的不够深吧。
小七也很不好意思,我一来,她就赶我说,哎呀你来干什么,你家白风已经幽怨冲天啦,你不能见友忘色啊。我哭笑不得地点着她的额头,放心,白风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还是你让我省点心吧。
但是,当我和白风三个月一共见了不到十面之后,一切都顺里成章了。我忘记了,一个人脾气再好,他也是有脾气的。
现在回想,我还是有着欠疚。七夕已到,白风的邀请,我再次委婉回绝,理由是小七一个人不能孤孤单单的过,我要陪着她。白风爆发了,我不知道,一向温和的白风,也会有这样愤怒而冰冷的语气“莫微凛,到底小七是你男朋友?还是我是!你平时陪着她,是朋友情分,照理我也理解,但是你照顾朋友情分,不代表绕着她转吧?现在我真的要考虑清楚,我们俩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愤怒让他口不择言,差点就要说小七和他到底要哪一个了。但是让我不高兴的,是他言辞中淡淡的威胁,我说,那好,你好好考虑。说完,我挂了电话。
转过身,小七在身后静静的看我。“小凛,你别陪我了,整天这样,我也烦了,你还是出去陪他吧,道个歉,别为了我你们闹成这样,不值当。”当时我心情自然不好,冷冷地说,值不值当,没你的事。小七愣在了那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那是我最惨淡的一个七夕,冷了爱情,僵了友情。
白风找到我,我们分手吧,对不起,我受不了了。
我也真是利落的很,说了一句,行,那就这样吧,说完,我匆匆而去。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因为我知道,眼泪没用。
知道我分手的小七,大哭了一场。我说,你怎么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小七抹着眼泪说,你要是不把白风追回来,我就不理你。我看着她,你多大了,不要任性。我分手和你没关系,分了就分了,你不要多管闲事。但是这件事上,小七异常强硬。她真的不理我了。或者说,无视了我。
我对她这种孩子气的任性哭笑不得。我说,你能不能懂点事?她盯了我很久,悠悠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幼稚?没了你就什么都不行?别闹了,小七。我想摸摸她的头,她闪开了。
莫微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真的很烦,你就像枷锁,压的我喘不过气,不管我有什么事,你都要插一脚,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你是变态吗?你强烈的占有欲让人恶心,你给我滚。
我没有说话,而是干脆利落的给了她一巴掌。我说,你他妈的给我滚。
看,我人生中的唯一一次爆粗口,也献给了小七。
小七头也不回地走了,像逃离了囚禁多年的牢笼。
我们彻底闹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十多年的友谊会变成这样,我来不及反应。而那句恶心,让我狠狠地伤了心。我想,也许以后,我们将分道扬镳了。
但是那句话怎么说?上帝关上一扇门,还会给你打开一扇窗。那段时间白风又开始联系我。微凛,我们去图书馆吧?
我不想去。
微凛,我们去吃海鲜吧?
我海鲜过敏。
微凛,我们去逛街吧。
我说,白风,你有没有意思?你烦不烦?说分手的是你,现在你又是什么意思?
微凛,我后悔了。
滚。
微凛,我错了,对不起,我们一起把小七追回来好不好?
…………
微凛,我们一起把小七追回来好不好?
……好。
但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小七出国了。
而在这之前,我一无所知。
她去了德国。
这个傻丫头,连蛋炒饭都不会,异乡求学,该多么辛苦?
白风说,你这样真是让我吃醋。你是把小七当你女儿养吧?
是啊,我笑笑,女行千里母担忧。话说回来,我真的对小七太紧张了吗?真的那么让人反感吗?……真的……让人恶心吗?白风摇摇头,他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等。
小七,现在的我,已经和白风订了婚,你不用再紧张兮兮地担忧我嫁不出去了,小七,我已经把白风追回来了,你可不可以理我了?小七,我不会再看你那么紧,我想通了,即使是朋友,也要有适度的空间,小七,我现在会做你爱吃的黑森林,你要不要来尝尝?小七。
后来,我和白风递交了申请,一同去往德国留学。白风说,他已经打听到小七在德国的消息。到达德国的那晚,我做了个梦,梦里的小七牵着她在德国的新男朋友,看见了我和白风,就像小时候一样,冲我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