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封信

亲爱的朋友,

  祝好!好几天没有给你写信,不知你现在如何?我呢,因为春节回老家过年,大半的时间都在车上度过,实在抽不出时间给你写信,只好拖到了现在。

  今天是二月二十三日早上十点,周一,初五,刚吃完早餐,我现在在成都的一家酒店里给你写信。

  说到过年,我其实一直都对此抱着复杂的态度。前几日坐飞机从深圳飞往成都,父母早几日就先开车回家,一落地父亲便接到了我们。中午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舒适的感觉。高速公路,旁边的树顶上分别落上了好几只鸟,远方的山连绵不断,高高低低。阳光从叠叠云层中渗漏下来,一束一束的丁达尔现象下,白色的鸟儿风中伸展着翅膀,像是春天的漫天柳絮,像是河上的一叶扁舟,像是海里的细小浮游,如此轻盈地,柔软地向着远方飘去,

一路便一直开到了下午,中午灿烂的阳光便散去了,起了大雾。雾里的山线若隐若现,车辆来来去去,拔高的树木顺着山的方向生长,山路绕着山脉一弯一弯地旋转。我们的车翻过了一座山,又迎来了下一座山。在这个大山的世界里,山连着山,水连着水,通向家的山路曲曲折折,仿若永无止境。

  迎面而来的车儿一辆又一辆,灯光在夜幕下闪闪,仿佛带着整一座山,朝着我们挤来。一路上,有些车超过了我们,有些车被我们落在身后,有些是越野车,有些是小轿车,有些是摩托车,有些是大货车。车儿压着弯曲来弯曲去的山路,落下一路的尘灰。可是我是知道的呀,每一辆车都载满了回家的心,它们熙熙攘攘地拥挤着,在冬天的寒风中猛烈跳动。一个转弯,前面的车就少了一辆,我想,那些在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的车,要比我们幸运得多。在这条漫漫无际的回家的路上,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到达了目的地,他们会卸下了一身的疲倦,带着笑容对着父母说一声我回来啦。

  回家,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那些在外奔波了一年或者数年的游子,现在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之上。可是这片土地早已不是他当年记忆的模样了。高楼大厦耸立,霓虹灯闪烁,记忆中他曾长大的街,他曾学习的学校,他曾养猪的草地,他曾啃过树皮的那棵树,早已变作了其他的模样。

  那个存活在他记忆中的家乡,现在还是他的家乡吗?

  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离开了这片土地,在靠海的深圳遇到了一个来自北方的女子,然后他结婚成家,三个孩子中最大的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他的头发开始变白,他的皮肤开始粗糙。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离开家的孩子了,岁月在他身上匆匆而过,他已成人夫,已成人父。重新踏回这片土地上,他是否会变成了那个孩子?

  所谓长路归家,无论这幅身体流浪在何处,无论时光是否为它披上了厚厚的铠甲,当他重返故乡时,那颗藏在其中的心却依然还是那个恋家的孩子。

  我知道,将来的我,无论我在何处,也必将抱着这样的一腔感情,长路归家。

  希望爸爸不要在为我操劳。

  祝一切都好。

  二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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