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看到一项上万人参与的调查显示,34%的人后悔读大学,51%的人认为,在大学里没学到有用的东西。而感叹学无所用的不仅仅是专科、本科生,甚至不乏硕士、博士。
大学生为什么不能在学校学到有用的东西?学生们四年的时间不读书又干什么去了?有人总结现代大学生的在校状况是:30%的时间和精力用来应付学校的思想政治教育以及大堆无用的课程,30%功夫用在学英文、考级,剩下40%大部分用来谈恋爱、社交、享受风花雪月,还忙不过来。青春虚掷,一无所成。四年大学,缺少了坚实的求知过程,留下的只有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
在对大学持否定态度的人看来,现在的大学更象“围城”,没去过的以为里面多姿多彩充满诱惑,呆在里面的人却索然无味如同嚼蜡。进去时满怀期望,出来时什么也没得到。也有人认为:大学是不是“白读”,学校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个人主观的努力却能起到关键作用。同样的土地,同样播下龙种,有人收获了跳蚤,有人却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和意义。
应该承认,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人才和庸才都是经过同一条路走出来的。是上大学还是被大学上,并非单一某种因素可以决定。然而,对于大学教育表现出的越来越多的悖论和困境,不能不引起公众的重视。
大学价值被完全否定的主要依据在于,它对学生毕业后的人生毫无帮助。传统认为,大学应该教给学生安身立命的本事,让他们有个好前途。如果不能带来可见的好处,大学教育就没有价值。这种观念是从上世纪“精英教育”一路延续下来,它对教育的理解仅仅停留在工具理性的阶段,可以说非常片面。可惜的是,国人大多持这样的态度,对大学价值的评价标准更侧重功用,简单而实际。但现代教育理论却认为,在一个实现了高等教育大众化的社会,大学教育理应有着更丰富的人文内涵,并不以知识传递和技能训练为主要目的。
人们不禁会追问,即使对大学教育的理解各有不同,即使学校理念不能对每个学生发生影响,但学生在大学中学到什么还是由学校决定的,为什么什么都没学到仍然可以毕业呢?
这一点可以对照美国大学的情况。有人说,美国大学和中国大学都是不成功的教育,因为中国大学的就业率低,美国大学的毕业率低,如此,等等。这是事实。在美国想读大学是很容易的,基本上只要高中能毕业就不成问题。可是仍然有很多美国人认为,大学并不是非读不可。由于美国大学的门槛低,也没人把读大学看得很了不起,中途辍学的现象很普遍。据统计,大学新生头一年申请辍学的比率达20%。除了辍学,延迟毕业的更多,四年学制读五六年的大有人在。所以近三十来美国大学的毕业率很少高过八成,21世纪更达六成左右的新低,将近一半学生毕不了业。毕不了业怎么办?一直读下去。理论上,美国大学是可以读一辈子的,总归要各科合格拿够学分为止,否则就拿不到学位。不知道美国学生会不会认为大学白读了?
简单地说,学生在学校能学到什么,怎样把好最后的质量关,让什么样的产品流出社会,体现出大学对社会承担的责任。美国大学的原则是“宽进严出”,他们的高等教育门槛低、姿态低,毕业考核却很严格,要拿学位非得拿出成绩不可。而中国的大学生们为了进大学都曾经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能脱颖而出,高考被喻为“最残酷的战场”;一旦考上之后则万事大吉,不思进取,反正毕业考试容易过,论文抄袭剽窃也没人理会,这就是“严进宽出”。事实证明,实行“宽进严出”还是“严进宽出”,结果大不一样。
不同的水土带来不同的生态,不同的生态造就不同的出品。可以说,国内大学的弊病是整体性的。二三线大学问题突出,还可以说是受资源限制,顶级大学情况也差不多。以国内最好清华、北大为例,这两所学校的学生毫无疑问学习能力是最强的,毕业之后表现的平均水准也相当优秀,偶尔出个猪肉佬也是有水平的猪肉佬。但即使读过最好的大学,结果又是怎样呢?少数留在国内,多数选择了出国留学,在国外“回炉”。据统计,清华北大最好专业的毕业生有七成都选择了出国,没有出去的也只是因为条件不允许。
我们相信,绝大多数的中国大学并不缺少改变的意愿,只是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原因在于现行的大学管理体制。大学并不是完整意义的“独立法人”。无论办学还是管理,无论是教学内容,专业设置还是教师素质,都必须服从国家行政部门的统一意志。学校不能自己决定,也就不需要承担责任和风险,是对行政部门负责而不是对公众负责。官办大学、官管大学的模式,直接造成了大学与社会脱节,与教育精神脱节。
近年来,对中国大学的整体堕落,公众有目共睹并不断发出质疑,但往往得不到回答。也许往后很多年,我们仍然不得不面对这些令人心痛的现实,看着国家未来的主人翁在大学中浪费青春、丧失活力。大学教育没能给他们带来可见的未来,也不能支撑起他们对未来的信念,不是“白读”又是什么呢?哪里可以找回大学失去的价值?进一步思考下去,就不能不回到核心的理念问题上来,选择工具理性还是价值理性,培养建设者还是培养公民,恐怕都是中国大学未来无法回避的关口和瓶颈,只有突破才能生长。亿万公众期待大学教育的理念转换和价值回归,也许就在这一轮又一轮的拷问和反思中悄然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