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已记不起哪天下的雨,淋湿了初试锋芒的海棠花。
清明节,你那里也放假了吧?春光正好,有没有出游计划?在我记忆里,你最爱出行,每到一个地方总要买地图,细细研究,甚至能记得每一座经过的桥梁名字,可是对你的记忆我一直没办法填补完整,比如你和我,除了小时候到上海,一起到过江阴利港,在那里的小旅馆里住了几天,经常吃煮的烂烂的蚕豆,很入味,去过苏州,还开车去过宁波,途中遇上蜂群,有一只从车窗外飞进来,蛰到了你脖子,这是和你一起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了,就再想不起其他地方了。
后来在家里我翻到了很多你留下的很老很老的地图,后来我也喜欢地图,和你一样,会琢磨陌生的地名,后来我也去过了很多遥远的地方,一个人。
可现在快用不上纸质的地图了,还有了一种叫导航的东西,你不用记那些街道的名字,它也会带你到想去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喜欢用。
二十多年前,我还翻到了二张火车票,手指宽,手指长,硬纸板,目的地开封,是你和母亲唯一的一次远行,我小心地保存着,二十多年来,一次也不敢拿出来看。
这季节适合旅游,你那边的地名早被你熟稔了吧?乘闲,气温又适宜,多出去走走,或许可以看到几朵海棠花。
特别这样的节日,我来写两个字,飞红无心说断肠,且听春浅,浊酒湿青衫,你看行不?会不会伤感了一些?没办法,那是我太想你了。
爸,我们安好着,你在那边,也一定要安好。








4月4日,我用一朵黄花呼唤你。

带上两样小菜,和两瓶酒,虞山的山坡太陡,我找一块山石坐定,来,和你喝一杯。
石缝中的枯草依然在风中摇曳,根部泛了绿,新萌的草尖跃跃欲试;头顶,枫香的刺果还没落尽,湖绿的新叶如婴儿的小手般在招摇;一根枯木在腐烂,灰白的木耳毫不知情地点缀其上。
一只风筝断了线,在灰白云层下飘向不知名的远方。你说,今天下午会下雨,蕨类植物长出长长的主干,顶端蜷曲,有细密的毛,我不知是否是它的花朵。
脚步,在厚重的落叶之上咳嗽。
那位跛脚的中年男子,手扶着身旁一块突兀的山石,大口喘着气,旁边的妇女唠叨着责怪,叫你等在下面别上来的。男子沉默不已,眼睛望向山坡上被杂草掩盖着的隐约的路。
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太,拄着根拐杖,执拗地甩开了搀扶她的手,胸口,捧着一小束黄花。
那个禿顶的老汉,蹒跚而行,边涕泪横流,呜咽失声着,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我干了,爸,你真不喝?二十多年前的夏天,我们一家三口,合喝一瓶酒。母亲说,这么苦,有啥好喝的。你走后,二十多年过去了,年迈的母亲,不但学会了喝酒,还天天喝,从末间断过,甚至还可以笃定地喝下半斤白酒,而我,只要在家,总要陪她喝一杯。
唯独你,从没看到你醉过。
你真不喝?那还是我喝了吧!
春光真好,踏青好辰光,爸,你别急着走,陪我干了这一杯。

四月四日,四点一刻,环城路言里段,云层暗黑,诡异;五点四十四,缀着零星油菜花的宽阔水面上,朝阳血红;五点五十一分,云彩转成淡黄;五十七分,朝阳钻入云层,幻出异彩。
虞东公路淼泉段,大片油菜花的上空,天亮了。
我在暗夜里出发,与黎明有了缘份,尘世里的天光闭合,无意间被我多看了几分。城市里安静着,所有的忙乱都被隐藏,被轻描淡写。
4月5日,午夜后的脚步声踏碎我的睡眠,它们响彻了整座小楼;2点36,雨开始下大,入了我的梦;3:03分,城市淹没在密集的滴嗒声里,我打开灯,白色的光填满了小小的房间,还有我的空白。
爬山虎的新叶嫩的要滴水,桃花开的人心慌,但没有王二浜的那二株来的温暖;一层枯叶浸在清澈溪水里,等待着腐烂;石缝间,飞流轻泻,溅起细碎的水花,浸润了几片青苔,它们在潮湿与干燥之间忽生忽死着转换,自然而化地悟不出悲欢来。
留一点闲暇,四月的悲伤已经轻轻拂过,而你,甚至吝啬到,没肯入我的梦,思念是一个人的事,让我们各自安好,在这一季的花开花落间,浅浅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