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第一节 黑影

  姚新月知道自己这次必须要追上前面的人,她一边奋力的奔跑着,一边气喘吁吁的喊着“等——等——我,哎!你——站——住!”可是前面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明明在行走,可是速度却比小跑起来还快些。倒是他背后那条黑色直立的影子,抖动着肩膀,放佛还回过头来对着姚新月绽开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姚新月看不清那道影子的面容,但是她能完完整整的感受到影子的目光。没错,正如她无数次面对自己身后的那道黑影,无比熟悉却又始终陌生!

  ……

  公元2019年,姚新月出生在苏州市妇幼保健院的一间普通病房里,顺产五斤五两,与普通婴儿无异。

  女儿总是备受疼爱,一年后,她开始牙牙学语了。其母亲姚星总是逗弄着她说:“月月,咱们家都有谁啊?”,这个时候姚新月总会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挨个指——“阿婆 (外婆),麻麻(妈妈),粑粑(爸爸),大大”,然后小手指向自己:“小月月”!

  对号入座后,大人们发现小月总爱说个“大大”,一开始以为她是叫爸爸,后来发现她叫大大的时候总是用手指向身后,而身后有时是她的玩具布偶,有时却什么也没有。

  孩子是没有辨别能力的,而大人们也总是毫不在意。经过了几番猜测后,大人们觉得姚新月口中的“ 大大”,应该是她的头发,于是每当新月再提起“大大” 的时候,大人们就会善意的纠正道:“家里没有大大。大大,就是小月的漂亮头发!”。

  经过多次纠正后,姚新月小小的心灵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后那道如影随行的黑影,不过是她柔软黑发的一部分,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看不见别人头发后的黑影,但是乖巧如她,也再不过问关于头发、黑影的事儿了。“大大”这个词随之销声匿迹。

  时光荏苒,转眼姚新月长到了4岁。幼儿园里几个小男孩嬉闹着。

  由球球、可乐和闹闹组成的“星河6号”战队,正趁老师不注意,把姚新月逼到了墙角。

  “让你不听话,看我的厉害!”

  球球学着电影里英雄的样子,挥起小拳头砸在了姚新月背上,小孩子的力道并不大,但也让姚新月吃痛了一下。

  新月有点生气,但她小小的年纪并不知道怎么处理突发情况,于是也不吭声,也不喊叫,只是低头抗着挨打,并胡乱挥手还击。

  “呦,还敢反击!”球球一脸认真,“看我怎么教训你!星河6号,都上啊~~”

  可乐、闹闹见状也扑了过来。闹闹嘻嘻哈哈的拦腰抱住了姚新月,全然不顾可乐、球球的拳头砸在姚新月身上的同时,也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姚新月拼命的想推开闹闹,她气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班上这几个最调皮的男孩总是来找自己的麻烦,总是欺负她。她讨厌他们,不愿和他们做朋友,男孩儿们追逐打闹玩儿的游戏自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

  “哇!!”忽听一声惨叫,闹闹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班级另一角的杨老师闻声赶来。

  “怎么回事!?”杨老师一边检查着闹闹受伤的地方,一边怒不可遏的质问:“这是谁干的!”

  一抹淡淡的血泪顺着闹闹眼角流在了脸上,孩子因剧痛睁不开眼睛,只是张大了嘴哇哇哭,弄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呀!这是怎么弄的?”

  班主任蒲老师也紧走过来,看见孩子眼睛见了血,蒲老师心里一紧,连忙拉过来闹闹到窗户跟前更亮的地方查看伤情。

  杨老师连问了三遍谁干的,一开始孩子们因害怕没有做声的,后来,在一旁玩耍的糖糖事不关己的告老师说,是姚新月抓伤了闹闹。

  “姚新月!”杨老师厉声喝道,一把抓过新月的小手,“你看看你把闹闹弄成什么样了!”

  杨老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幼儿园班级分组自由活动,本该由她来负责蓝桌这一组,而蒲老师负责红桌另一组。可是她刚才因为手机信号不好,去窗户旁边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孩子打闹伤到了眼睛并且流了血,弄不好伤势比看见的更严重!这,让她怎么和家长交代啊……

  “不是的!”姚新月涨红了脸冲杨老师喊道,并从杨老师的手中猛的抽回了小手,背在身后。

  就如同老鼠怕猫,学生见了老师,也总是绕道走。老师对自己的学生,也天生有一种领导者的感觉,这个“传统”在中国沿袭几千年不变。没有哪个“领导”会喜欢“被领导者”当面顶撞自己的,不论出于什么理由。

  杨老师其实知道幼儿园的孩子们之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无非就是个打闹不注意,手底下没轻重。可此时的意外加上姚新月当面顶撞自己,杨老师心中莫名腾起一股火。

  “好啊,你还犟得不行!我看看你的手!”

  杨老师粗暴的想重新拉过姚新月的手,看看是不是指甲太长了。

  可新月执拗的把手背在身后不肯配合老师,就是不肯拿出来。

  她其实也不知道老师下一步想做什么,她只是本能的防护着自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你别躲!”

  "……"

  “还躲!”

  "……"

  一个班34个孩子,总有几个特别不招人待见,姚新月就是其中一个。这小丫头嘴硬不爱说话,也不爱叫人。每天早晨进班级时,别的小朋友都甜甜的喊上一声老师好,可从来没听姚新月喊过。

  平时这孩子说话少,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比较孤僻,几位老师不止一次向她的家长建议过,要多和同龄人玩耍,可其实效果不大。

  后来几位老师也就得过且过对姚新月关注的少了,十根指头还不一边齐呢,这人的性格哎,天注定。

  杨老师此刻老鹰捉小鸡似的去捉姚新月的胳膊,抓到了!向前一拉,弄的姚新月几个趔趄,她仍然紧闭小嘴不说话,可她感到愤怒了,红彤彤的小脸上青紫色的毛血管都根根可见,眼睛含着火一样盯着杨老师,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师可以像那几个讨厌的男生一样蛮不讲理!明明是他们先来打我的,是他们欺负我,好委屈啊……老师和他们是一伙的!也来欺负我!

  撕扯中,教室里的所有人在同一刻仿佛突然感到了一阵寒风,打着旋儿从脚底一直凉到心里。小朋友们惊奇的看到他们的杨老师飞了起来,用一种即夸张又奇异的姿态缓慢升到了教室半空,双脚离开地面剧烈摇摆着,双手紧紧卡住喉咙,瞳孔缩小惊恐万分!

  而除了姚新月,在场没有一个人看的到这样一副诡异的景象——姚新月身后那个巨大的黑影甚至“充满了”教室的天花板,形成一个模模糊糊似人似兽的气态迷雾,这个“它”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臂”,蛇一样环绕住杨老师的身体,掐住她的喉咙,并把她提了起来。

  姚新月终于恐惧的朝上看去,“啊——!!”她喊了出来,这是什么?自己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

  “怪物啊——!”

  寡言的新月还是喊了出来,她吓得体如筛糠坐在地上,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小连裤袜流到了脚后跟,之前对老师的愤怒已经被眼前的恐惧所代替。还没等眼泪流淌下来,她就已经昏了过去。

  而杨老师就这样从半空中直挺挺的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孩子们又是一阵惊呼。

  这时是不可能有人看得见——那可怕的巨大黑影正在迅速收缩,最后在姚新月背后重新凝结成了半个成人大小的、直立着的模糊人形。它有韵律的震颤,仿佛正在呼呼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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