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准时到达图书管理室。黑夜如浓厚的油墨,微小的星的光芒从几百万光年外传来,就如同梦中的呐喊声。
老头在门口等候,他接过我手中的包,淡淡地说:“跟我来。”
我仔细打量了他,白色兜帽下面一个黑框眼镜,搭配上老掉牙的军绿色的外套,脏兮兮白色工装裤像是拖在地上的麻布一样难受。苍老的眼睛却洞若观火,仔细地神思。
我跟在后面,发现老头的步伐虽慢,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进门,眼前的景象出乎意料。我所预见的破旧惨败并没有发生,而是一种令人陶醉的反差感。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架,木架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书架如巨墙耸立,暗棕色的纹理顺延富有年代感的脉络,积灰书也因为金黄色吊灯镀上了金边。
然而,这样如山丘的木架有三列四排,纵横交错,错落有致地如同一个个巨人。
书的封面五花八门,有的样子已经很老,封皮发黄,却有年代的厚重,承载着历史的回忆;有的却显得崭新,甚至一丝灰尘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油墨混合着霉味的复杂气息,我不禁狠狠皱了皱鼻子。
“这是你要管的地方。”老头指着木架,语气简短而直接,“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这些书,该归类的归类,该擦灰的擦灰。别动那些标了记号的,它们不该出现在这儿。”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疑惑。老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别多问,做好你的工作就行。”
老头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青鸟一个人在房间里。青鸟深吸一口气,开始着手整理书架。他从最底层的书架开始检查,发现这些书的内容千奇百怪:有些是关于古文明的稀有文献,比如古巴比伦的破灭与永生,有些是记载传说的奇怪画册,怪鸟虫鱼飞跃于泛黄的扉页上。
也有根本没有文字,全是闻所未闻的符号,其中的含义估计得请考古学家讨究。
随手翻开一本,试图仔细看看,却骤然感觉一阵头晕,书中的符号似乎在动,像是在对他低语。
“别碰那个。”老头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冷得像是冻结的一块冰,“标了记号的书,都是耽误人的东西。”
符号神秘怪异,由粗细不一、扭曲的线条交织而成,看似闭合却总有奇怪缺口。当人凝视时,线条似在微微摆动,仿佛在呼吸,移开目光又恢复静止。长时间地注视,会感到压迫,仿佛符号蕴含未知力量,试图传递不可解信息。
我慌忙合上书,心中满是震惊。老头转身离去,独自面对这满架神秘的书籍。
直到夜深了,废酒店里一片寂静。
我壮着胆子,重复地翻着一沓青春女郎的杂志,封面上靓丽性感的女人暂时吸引了我的兴趣。
我坐在“巨墙”的中间,临时搭建的一张原木家具桌。桌上微小铜质主体,线条流畅的美式复古台灯勉强让我接着光芒,依稀辨认着杂志上的字。
安静时候,突然天花板一阵响动,我抬头看看,瓷白天花板的灰尘连带碎裂般的褐色裂纹,没有其它动静,我暗自嘀咕:
“原来我孤身一人!”
我低下头去看杂志书,不知哪一个奇怪的版块写着:“旧时代的残炙暗自熄灭,所有兴盛的……正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鼓声阵阵,花香蝶舞,世界如此反复无常,欲望如黑洞深不见底……”
困意袭来,我只当是无用的废话,所幸沉沉入睡。
“欸,青鸟,快醒醒吧,别睡了!”
“……”我慢慢从困意中醒来,发现书桌面前做了个黑影。不知为何我毫无害怕的感觉,毕竟对方只剩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和咧着脸笑的一对整齐的白牙。
两个发亮的眼睛,一阵一阵地眨动,好像对方没有呼吸存在,安静地看着我。
“喂,可找到图书管理的工作了?”
“不算无聊,比天天宅在家里好多了。”我点点头,竞未察觉对面知道我的底细。
“喂,现在的生活还不赖吧?”黑漆漆的影子伸手指着青春女郎的杂志,时髦靓丽的衣裙与我身上发白掉色的工作服毫无干系。
“不赖……”我苦笑不得。
“人无论怎样,静心下来做一件事情就好了。”
“话说什么是做一件事情?”我对爱卖弄道理的人深恶痛绝,“学问道理都懂,强加于别人身上时,不过是忽略掉个体的实际情况在卖弄风骚罢了!”
“嘿嘿……”黑影一阵怪笑,嘴角轻狂上扬,眼睛更是促狭与轻蔑。
我的脸上发烫,愤怒已如火焰缠绕神经,心脏如乱流哄哄,急迫地只能一拳打下去。
空气逐渐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