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无闲,百谷种田间。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以雨开始,也以雨结束。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放眼望去,川西坝子全是垂涎苍翠的绿。
多雨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湿湿的雾。不同与盛夏雨季的不可名状,湿润的暧昧,微妙的欲望。谷雨带来的是生命,是四季,是小清新,让人不忍亵渎。
世代农耕,靠天吃饭。到了我们这一代似乎已经到了尴尬的境地。春种秋收的农时,手作牛耕的绝技早已丢弃,我们不知道稻子和稗子的区别,不知道三黄九月的深意。我们是农民的孩子,但是并没有人此为荣,父母一辈,更是殷切希望,孩子能翻身农奴把歌唱。去外面吧,去城市吧,去奋斗吧!
带着些忐忑不安,带着些激动难耐就。像春天翠绿的麦子,探头探脑的期待五月,我们坐上火车,告别家乡,告别村子旁日日夜夜流淌的河,告别乡间小路的鸡鸣与牛蹄印,告别蜿蜒的田野与星空夜。我依稀记得第一次出远门,手机攥着那张车票,在火车上,彻夜难眠的样子。厌倦了大山里的一切,车窗外陌生的一切都让我欣,那怕是黑夜,也要瞪大眼睛看着窗外,生怕错过一点点灯火,我满眼期待的都是都市霓虹闪烁。真正告别了才觉依赖。
处于闹市繁华,满心期待的以为这是幸福的开始。原来这才是所谓的生活,在这里,黑夜和白天一样充满魅力,每个人都如此光鲜亮丽。于是我拼命想要抹掉过去,想要融入这座城市,尽量不在人前提起,出身农村。每天用各色香水才掩饰自己的乡土气息,我也想穿好看的衣服,我也想画精致的妆,我也有喜欢的男孩子,想要不自卑的谈个恋爱,大胆的站在他面前,希望他能看我一眼。
我拼命的想要忘记,忘记黑瓦白墙,忘记曾经走过的路,以及路上的牛羊,忘记故乡的每一个人脸上挤出皱纹的笑。这座诺大的城市啊,我无亲无故。我以为去几次酒吧,坐几次星巴克,一直踩上高跟鞋,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坐遍每一根交通线,我就真的属于这里了么?我就可以和他讨论他的过去,他一直以来的生活了么?
这座城市也许可以完全接纳我,原来一直是我自己无法全部融入进去,我的魂,我的根似乎不定,无法全部归属于与这里。于是我们就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遗忘了一半的乡土,又不能完全归于城市,像极了半人半鱼的鲛人。
因为我也是在某个深夜,觉得万家灯火,无一盏是为我留的时候,想起故乡摇曳的烛火。在每次无眠的凌晨,拿掉脸上虚伪的堆笑的面具后,觉得自己失去了更多,心里空落落的。我们曾经都发誓要做了不起的人,可是我却在一路奔波中弄丢了自己,那个可爱,真诚,见佛是佛,从不伪装的自己。现在连大大方方诉说自己的过去都做不到么?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故乡应也是如此吧!我知道此时门前的那座山,一定是漫山遍野的绿,绿的沁人心脾。我知道此时后院子外的田里,一定是一地绿油油的油菜,地里的玉米已经长出了半茬,我知道此时牛棚里的牛妈妈和小牛正在安然入睡,家里的小猫咪躺在拖鞋旁。秧苗正在用力生长,错落有致的梯田,到处都是黄色,白色,粉色的花。雨打在芭蕉叶上,落在黑瓦上,滴在天井的青石板上,嘀嗒嘀嗒,谱写出一曲动人的农家的歌。
我还知道,明早,每家每户的烟囱里都会飘出袅袅的炊烟,云外一声鸡啼,家家户户的饭香之后,也许依然会下着酥酥的雨,他们在雨里来雨里去,被雨淋的半湿的衣衫,粘着泥巴的胶鞋,和青草气息的衣服。爱他们吧,他们是我生命的全部啊!
大概还是有人像我一样,会在灯红酒绿里迷路的吧!社会物欲横流,原谅我涉世未深,偶尔迷失,我用力的保持初心。因为你,每个深夜想起你,内心总会变得无比平静与澄澈。
等我吧,明天我就回家了。我想回家看看你,看看你的一草一木,听你给我讲讲邻居们的故事,笑着扑倒在你怀里。原谅我,曾经把你认为是经历的负担,还一心想与你划清关系。
我大概就是仗着,知道无论怎样你会原谅我的,就像妈妈原谅一个孩子,将军原谅一个野心勃勃的战士。我希望明天下雨,能让我的心变的干净些,好让我可以一身轻松去见你。而你就像往常一样,无论多晚,什么天气,你都会等我,站在雨里,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