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对不起,我们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玻璃窗上的雨痕把陆沉的面容割裂成碎片,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在暖黄吊灯下泛着冷光。我握紧口袋里那枚带着体温的五角硬币,记忆突然被拽回城中村潮湿的出租屋。


那时我们分吃最后一碗阳春面,油污斑驳的塑料桌面上摊着建筑图纸。陆沉把溏心蛋拨到我碗里,手指被冻疮胀得通红:"等工作室接到项目,咱们就去江边买套大房子,书房要整面落地窗,外头种银杏树。"


二十八岁的陆沉说这话时,眼睛比城中村漏雨的星空还亮。我们蜷在霉味刺鼻的薄被里用体温取暖,设计图画废了就用背面写诗。深秋的银杏叶穿过破窗棂,成了最珍贵的书签。


后来天使投资人推门而入那天,我正在用502胶粘他开裂的皮鞋。咖啡渍在图纸上晕开时,陆沉的手在发抖,钢笔尖戳破了合同纸。那个雪夜我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喝啤酒,易拉罐的拉环套在我无名指上,比钻石还滚烫。


搬进CBD写字楼那天,陆沉把第一枚铜钥匙放进我掌心。可金属的凉意让我想起,我们已经三个月没在凌晨三点接过吻。他西服口袋里的沉香木串渐渐取代了绘图铅笔,酒会请柬覆盖了建筑年鉴,收藏夹里突然出现爱马仕丝巾的链接。


此刻米其林餐厅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眩晕,陆沉第三次挂断电话时,焦糖布丁表面的脆壳正在塌陷。我望着餐刀上映出的自己,忽然看清这些年被磨平的不仅是冻疮,还有眼里的星光。


"当初说好要设计的银杏大道,上周被砍了七十二棵树。"我的指腹摩挲着咖啡杯沿,"开发商要在那里建玻璃幕墙的会所。"陆沉腕间的百达翡丽闪烁一下,他低头切牛排的动作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现代建筑需要..."


雨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我取出珍藏五年的银杏叶书签,叶脉里还嵌着当年绘图时的铅笔屑。当侍应生端来马卡龙时,陆沉终于注意到我左手无名指空了。


玻璃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五角硬币"叮"地落进咖啡店捐款箱。银杏叶躺在陆沉未动的黑咖啡旁,像一艘永远靠不了岸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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