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数据化心动
周小雅把第四十七份调查问卷塞进碎纸机时，显示屏上的三维模型正好完成最后渲染。彩色光点组成的人形在屏幕上旋转，心脏位置标注着「当代青年亲密关系痛点分布图」。
"所以你们这个'新型关系实验室'..."陆沉拿起她办公桌上的铜制镇纸，上面刻着「数据不说谎」，"就是在用数学模型解构爱情？"
"是观察，不是解构。"小雅调出另一组数据，屏幕上立刻瀑布般流下无数聊天记录，"我们追踪了300对非婚伴侣，发现稳定关系的关键因素根本不是婚姻制度。"
碎纸机发出消化不良般的嗡鸣。陆沉的白大褂袖口沾了点儿咖啡渍，让她想起父亲总是洗不干净的茶垢。这个联想让她突然调出了父母近三个月的微信对话统计——平均每日1.7条，关键词频率最高的是"记得交水电费"。
"结论呢？"陆沉凑近屏幕，他身上消毒水混着雪松的气息干扰着小雅的数据思维。
"情感账户。"她划出一组曲线图，"传统婚姻像联名账户，而我们这代人需要的是可以自由存取却不会破产的独立账户系统。"
窗外霓虹灯突然变成红色，数据模型的心脏区域随之亮起警报。小雅想起昨晚母亲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父亲咳嗽声像老旧的抽风机。
第二节：契约式浪漫
周末的共享厨房飘着罗勒香气。小雅看着合约第七条「双方承诺每周至少提供3小时高质量陪伴」，突然发现陆沉在"高质量"下面画了道红线。
"这比结婚证实用多了。"陆沉把松子放进平底锅，油花炸开的声音像某种暗号，"至少我们知道违约要赔两顿米其林。"
他们花了三个晚上制定的《非婚共同生活协议》，此刻正贴在冰箱门上，旁边是智能家居的温控协议。小雅用公司法务审核合同时的严谨态度，在"情感波动期处理方案"那章增加了仲裁条款。
"我爸要是看到这个..."小雅把协议扫描件发到实验室群组，立刻收到27条修改建议，"他会说我们把感情当儿戏。"
"不。"陆沉关火的动作像个精准的外科手术，"我们只是把儿戏变成了可执行文件。"
烤箱定时器响起时，小雅收到父亲发来的照片——他和母亲在社区重阳节活动上戴着滑稽的卡通头饰。照片角落，母亲的手指悬在父亲手背上方0.5厘米处，像被ps过的证据。
第三节：液态关系
实验室的玻璃墙上贴满便签纸：「亲密关系3.0版本迭代建议」。小雅用马克笔圈出"动态权限管理"几个字时，实习生苏琪正用全息投影演示「模块化情感系统」。
"传统婚姻是整套预装软件。"00后女孩挥舞着激光笔，"我们要的是应用商城，今天需要'生育模块'就下载，明天想换'旅伴模式'就卸载。"
投影仪在墙上投出不断重组的光斑。小雅想起陆沉前天发来的消息：「本周情感账户余额不足，申请延期支付」。她当时回复的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已记录在智能合约」。
"风险呢？"她问出口才发现语气像极了父亲。
苏琪调出一段视频：几个银发老人正在养老院拼单购买"陪伴机器人"。"最大的风险就是..."女孩暂停在某个老人抚摸机器头发的特写，"等我们需要传统婚姻提供保障时，这个系统已经崩溃了。"
小雅突然想起昨天在超市遇见的前同事。那个曾经宣扬不婚主义的姑娘，此刻正挺着孕肚在奶粉货架前核对成分表，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着刺眼的光。
第四节：对照组
陆沉前妻出现在公寓楼下那天下着冻雨。女人腕间的住院手环显示「产科603」，小雅公司正在代理的医疗纠纷案编号恰巧也是603。
"我不是来闹事的。"女人把湿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小雅想起母亲擦餐桌的样子，"就想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智能门禁系统记录显示，陆沉在监控画面里静止了118秒，这个数字打破了他们协议里"前任接触需72小时内报备"的条款。小雅坐在实验室里，看着自己开发的「关系健康度测评系统」将信任指数从85%调降至61%。
当晚的火锅蒸腾雾气中，陆沉用筷子划着红油："知道传统婚姻最大的价值吗？就是当你想反悔时，需要付出的代价足够痛。"
小雅调出父母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照。照片里母亲的笑容像经过精确计算，而父亲扶在她腰上的手，姿势和二十年前婚纱照一模一样。
"我们在做的不就是..."她捞起煮老的牛肉，"寻找一种可以优雅退场的方式？"
第五节：系统崩溃
春节返乡的高铁上，小雅发现父亲微信头像换成了蓝天向日葵。点开大图才看清，那是在他们家阳台上拍的，母亲最讨厌的向日葵盆栽竟然活着。
实验室年前最后的数据报告显示：参与实验的300对伴侣中，已有47对转入传统婚姻，89对回归单身，剩下的仍在各种"中间态"中摇摆。她把报告发到家庭群，母亲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父亲则发来《人民日报》关于青年婚恋观的评论文章。
年夜饭桌上，父亲破天荒给她倒了半杯白酒。"你们这些孩子啊..."他眼镜片上反射着春晚的红光，"总以为我们是被迫困在婚姻里。"
母亲端上来的饺子有三个煮破了皮。小雅突然发现父母手上的老年斑已经形成了对称的图案。
"其实..."父亲咬到硬币时含糊地说，"任何制度都敌不过时间。"
守岁钟声响起时，小雅收到陆沉的消息：「智能合约提醒：情感账户年度结算日」。窗外烟花炸开的瞬间，她看见父母在阳台上并肩而立的身影，被闪烁的霓虹映在玻璃上，像幅褪色的年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