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光

      于娑婆世界里观有情众生,于有情众生里观当时寻常。你我尘世之中走一遭,相逢相知或者相守相爱,皆为缘分。前世百次回眸今生一次擦肩而过。大冰叔曾云:缘来缘散,惜缘随缘莫攀缘。  你欲安若至此或你要浪迹天涯,随心而定,随缘聚散。  饮一杯乡愁,盛一抔乡土。你要走,那就走吧。你要留,那就留下吧。但只求你能速知一切法,早登锦衣门,若你衣锦还乡,我在这里等你,若你饥寒交迫,我亦在这里等你。 若你累了,就再坚持一会儿,若外边的世界和你想的不一样,那就让它不一样把。  远方的孩子,祝你有梦为马,不负韶华。心若简单世界也如此简单。

        我跟项宇在育才路的小店里吃油泼面。他喝了半瓶啤酒,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起来他喜欢的女孩,不难看出他是在正儿八经地单相思,踌躇满志地喝了一口汤说:我今天路过邀约部,她今天看了我一眼,我没敢看她。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没看她怎么知道她看你?他说:瞟了一眼。

        我吃了一大口面,嘴上沾满了麻油,麻得我泪流满面。我想喝一口啤酒,他不给我,我抢的,为了不让他再抢回去,我一口气喝完半瓶,有点晕。我说:就这一瓶啤酒啊。他说:给你给你给你,切。

        我俩身上的钱取出一半来买油泼面,剩下的只够买一瓶山水啤酒。 另一半留着一会开张用。  那个时候,我跟项宇在菏泽学院或者是大剧院的广场上卖唱,过的很不易。 有时候唱一晚挣不到一分钱,偶尔有观众给个一块两块,多则八块,最多的时候竟然挣得八块!我们俩个自给自足,挣得钱平分,有时候余下个五毛的,我总是抢在前面夺走那一张小票,心里美滋滋。 卖唱的时候我们则把剩下的一半放在吉他箱子里就是为了证明有人曾经投过钱,让后边的观众认为还值得一听。

        项宇的吉他是大众公认的牛,我们每新练一首歌,他只用五分钟就能熟透歌曲的所有和弦,然后我们就拿出来唱。有一次唱一首宋冬野的歌,歌里边有一句是这样写的: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唱到这里项宇突然停下了,我扭头问他:怎么了兄弟?他说:那个女孩她找了一个男朋友,不是我,我的草原装不下她这匹马。我说:你当时就该跟她来一次深情告白兴许会有点机会。 他说:她不是个物质的女孩确是很现实的一个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或许现在作为朋友关系,会走的更远一点,可能告白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之后好多天他都没有弹过《董小姐》。最终他跟那个女孩没有了下文,不了了之。

        项宇那时候找了一份工作,初来乍到,起早贪黑地也没有业绩,那时候他工资底金最多一个月只有五百块钱,我问他工资这么低还得加班,你还不如找个别的工作。他说:吁,你可不知道,要是推出一个藏品是给提成的啊,要是我推出去一个好几十万的,那我不也就赚钱了嘛。我问他:你有那个把握?他说:慢慢来呗。  他在一家收藏品公司推藏品,我整天会喊他:死推销的。 那时他刚发下工资,就说要带我改善一下生活,我满脑子想着扎啤烧烤羊肉串。然后他带我吃了一顿甏肉干饭。吃完了肚子还是咕咕叫。  之后我们买了音响、拾音器和话筒。他那五百块钱的工资也所剩无几,我也囊中羞涩。 

        他们老板给他们员工定下的规矩,就是在拉客户的时候一定要有激情,所谓的激情就是让你喊破喉咙给一群老大妈老大爷们推销。 我告诉他:你试试说话的时候用足底气,气沉丹田,鼻胸腔共鸣。他试了试并没用。日复一日地他嗓子意料之中地哑了。所以,他只负责弹吉他,而我负责唱歌和打手鼓。

        我左脑右脑不够用,唱歌就顾不上打鼓,打鼓就顾不上唱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同时也整出了很多笑话,瞬间忘词,多次冷场,甚是尴尬,然后观众见此情形,转头就走。偶尔有些观众会耐心地等我们调整整好状态继续听我们唱。 当时我俩给组合起了个名字,叫狗尾巴草乐队。 我经常跟观众们这样调侃:我们狗尾巴草乐队一共两个成员,我和他,我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我在乐队里的称号叫尾巴草,他叫……  然后项宇立刻打断,说:一会你自己回家,我不送你!

      我们建了一个微信群名字就叫“狗尾巴草乐队”目前已解散。为了扩充听众的队伍,我们每次开张都会留当天观众的微信号入群,方便通知下次我们摆摊的位置。有一次有两对情侣在台阶上听我们唱到很晚,快收摊的时候项宇拿起手机让我去要微信号,我说你去。他不肯,我问为什么,他说:我单身,以后小两口的微信都不用要,要不然,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得得得,我去就我去,活该你单身。”       

        在此我要感谢我们的几位听众,几位路人。有一位大姐,她每次在群里都会鼓励我们,给我们分享好听的音乐,我们卖唱的时候给我们送水喝,在很疲惫的时候有两瓶水放在你身边,那种感觉别提有多暖。还有一位大哥,他不管时间多晚,在我们出摊的时候他都会不远万里地来到我们面前,然后听上两曲,打声招呼转身离去,再见。还有两位大概是恋人,从对面走到我们这儿来说:你们唱的很好听,加油!随手从袋子里掏出两瓶矿泉水接着说:谢谢你们总是把时光变得那么愉快,充满歌声,谢谢你们。说完他们给了我们一个微笑,转身走去,我望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顿时涌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想哭。

        在陆陆续续地人群中,我们曾看到过白眼,也见到过冷漠,而有些人,有些朋友,是观众亦是过客,他们给了素未谋面,萍水相逢的我们莫大的鼓励和支持。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地址,无法一一答谢,在这里给你们所有人说声感谢,谢谢你们。希望你们余生一路平坦。

        谷亚楠是一位淡定姑娘,也是我们两个的好朋友,以我对她的观察,她不论在什么场合都非常淡定,像水那样波澜不惊。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时是在天桥里,她作为项宇的好同事特来慰问我们。然后实则是,她和项宇聊的不亦乐乎,我在一旁尴尬到水深火热。他们两个都是大学刚刚毕业毕业,彼此相遇在工作单位,两两投缘,相见恨晚。回去的时候我一直闷闷不乐。谁上她把我的项宇抢走,把我置之度外,我不是弯的,只是……没了项宇的吉他怎么唱歌,不唱歌怎么吸引观众,没有观众怎么赚钱!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学吉他!

        所以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跟谷亚楠过不去,说她老,她一脸平静地回绝,怼得我无话可说。我心想:行,你厉害,我服了!

        缘分不深也不浅。友情不溢,恋人未满。两人相遇即是缘分。你我之间,不需要利益关系,也不需要情感纠缠,这便是最平常亦是最平淡的友情。项羽说:我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她算一个,很重要

        但项宇没跟我讲过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只是9月1号那天,他给我发微信,说谷亚楠要走了,去北京北漂,一个人,后天就走,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应邀赴约,在路上,我转头看了看项宇,又看了看谷亚楠,只是他们面色并不像我之前想象的那样有不舍,或者是难过。好像两个人刚刚初见那样,时而低头各自摆弄着手机,时而说笑。 

        到店里他们也亦如往常,谷亚楠拿出了两根头绳,给我一根又给了项宇一根,说:看看我刚买的,好看吧,两块钱一个。  我手中的系着两只小鸭子,我趴在桌子上捏着一只。项宇把另一根头绳攥在手里,不说话,低着头点菜。 谷亚楠也不说话,盯着我手里的小鸭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明知道她离开的日子还偏偏随口问她:你什么时候走?她说:后天吧,收拾收拾行李,回老家看看。这时项宇突然开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说:过年…回来一次,其他的时候估计不会经常回来了。 

        我手里的两只小鸭子从头绳上掉了下来,我怯怯地看了一眼谷亚楠,说:要不……我赔你……两块钱? 她说:不用,我从新系上就行了。然后她琢磨了半天才把那两小鸭子系好,又递给了我。  我点上一根烟,举起手中的酒杯:来来来,喝酒喝酒!也别愣着,吃菜吃菜!

        随手项宇给我夹了一块肉,又给谷亚楠夹了一块,我没吃。谷亚楠嚼着嘴里的肉开玩笑说:你看吧项宇,你俩不是真爱哦。 我反驳她:我是真不吃,我吃素。  然后项宇又加了一块薯片,咬了一口给我, 我说:得沾蘸酱才好吃。我拿起筷子蘸了蘸酱,抹在薯片上填进嘴里。  谷亚楠笑了半天,说还有这种吃法,还真是第一次见。

        可能是不想让一个好朋友这么快离去,这顿饭的时间,很漫长,像恍如隔世,像看了一场好长的电影,亦如往常时光。大口喝酒,谈笑风生,再没说过那个姑娘要离去的事情。或许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掩饰着心里的不舍,或许三个人也都不愿意戳中彼此心头的忧伤。  在此时,所有思绪都在酒里,所有情怀都在言语中。

        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压马路走了很远,谷亚楠捏着自己的肚皮,说:该减肥了。项宇在他旁边不做声,我走在他们两个后边,这么长时间的朋友,让他们空间再多一些吧,把想说的话说完,即使分别也不留遗憾。仅仅是朋友,好朋友。

        后来,路上只剩我们两个人,项宇说:还真有点舍不得,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她走了,单位又剩我一个人了。以前咱们一起摆摊唱歌,一起喝酒,一起吃饭,一起聊梦想,什么时候…还能一起?她去了北京,一年不一定回来。我说:兄弟,别伤心,我们都会回来的,总会聚在一起,余生很长,指日可待。  他说:对啊,余生…很长,只是见一次,就少一次,好多年以后,你我都会为了家庭事业奔波不定,谷亚楠也会成为一个妻子,一位母亲。可能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少很少,或许…没有了。

        我没有搭话,心情翻滚复杂。他在一旁用沙哑的声音唱起来我们经常唱的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往后余生  风雪是你  平淡是你  清贫也是你  荣华是你  心底温柔是你  目光所至  也是你”。  我们一起唱着,只见他眼角噙着泪,一个男孩不舍老友的眼泪,没有欲盖弥彰,我也潸然泪下……

        我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或者是来安慰我自己。分离的时候总有万千思绪堆在心头,说不出口,也咽不下去。平淡无奇却又痛人心扉。 若即若离,渐行渐远。和项宇分开的时候我在他的笔记本上留下了两个字“娑婆”。意味娑婆世间,风尘不要遮盖你的双眼,繁华不要复杂你的内心。你在此间江湖,历历万乡之路……  我只能这样祝福他们,同样也祝福我那些浪迹天涯,背乡的好朋友,我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两天后的凌晨,项宇给我发视频,在路边,一个姑娘蹲在地上往行李箱里装矿泉水。 他带着醉意说:兄弟,谷亚楠要走了,我来送她。我说:走吧……走吧……走吧……好好的。  第二天清早,我给亚楠姑娘发微信“一路顺风”。她回道:已经上车了。我没有再往下回。让她安心的去吧……

        后来,我在大学寝室里边听着《往后余生》边编撰着此稿。此稿仅仅作为一次纪实,一次纪念。把往日的时光留下,那平凡平淡又平常的小时光。长路漫漫,纸短情长。我相信,她会回来,他们都会回来。所以这个故事依然未完待续……

        人生本就是一场在获得与失中来回选择的过程,时而欣喜,时而迷茫,时而分别,时而重逢。他们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热泪盈眶。他们在花花世界的角落,写着属于自己的音符。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即便无声岁月终将迟暮。那就在你还能记起他们的时候,留下你们那波澜不惊却又荡气回肠小时光吧,无问西东,不论出处。

    2018年  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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