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又是一年的清明节。印象中，每年的这几天大都是阴沉沉或雨蒙蒙的。

  清明祭祖是我们的老传统了，想想有多长时间没去看望老家的祖先们了，从参加工作以后清明节几乎没有回去过，最少也有七八年了。曾经见过的先人们，有的在头脑中的印象已经不那么清晰了，只能凭记忆中的一些琐事勾勒出他们的轮廓了

    想起曾祖了，在老家也称老爷爷

    记得小时候，老家的院子是那种早期的四合院，正房的中央靠墙摆放着一个老式的长条几，供奉着先人们的照片和灵位，前面有一个大的方桌，摆放一些供品什么的。记忆中小时候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正房，通常老爷爷会在那个方桌的两个角上放点好吃的，大都是两三个花生豆、一小股的麻花、一个蜜豆角等，我那会也就大概4、5岁左右，踮起脚刚好能够上。每每抓起那些好吃的，总是要先欣赏一会，看这个花生豆象什么，如果是连着的三个豆子，而且前面有点弯的，就把它称为“老汉豆”（象老汉弯着腰），如果是比较小的就一个豆子的，就把它称为“老婆豆”，看上半天才一个一个的剥开，用小手一撮，把红色的皮吹掉，再一个豆瓣一个豆瓣的放进嘴里，闭上嘴巴细细嚼，真香啊。麻花虽然只有手指长的那么一小股，我也是一小截一小截的咬，因为每天这些好吃的老爷爷只给一次，吃完可就没有了。

    每每到中秋或春节，老爷爷总会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摆上香炉，供奉各位神灵，而这个时候我们只能悄悄的呆在屋里，也不敢大声言语，等老爷都祭拜完了以后，就会给家里所有的人分发好吃的，比如中秋节，可能会是每人一个苹果、一个梨、一块月饼等，我通常都会把这些好吃的藏起来慢慢吃。

    从我记事起，老爷爷就一直住在正房的西侧，老奶奶已经不在了，老爷爷通常是自己一个人睡，偶尔我会过去陪老爷爷，那也是冲着好吃的才去的，那会老爷爷都已经快80了。记得有一次，老爷爷先跟我商量好了，说晚上陪老爷爷睡吧，我说不去。老爷爷说怎么了，我说你那屋太臭了。老爷爷自有办法，就对我说，我屋里头有可多好吃的呢，你来不来啊？小时候嘴谗呀，那个年代也没什么零食，一听说有好吃的，我便说那好吧，爽快的答应了。到了晚上，奶奶帮我把自己的小被子、褥子、枕头卷在一起，再拿皮带一勒，我抱着就去了老爷爷那屋了。老爷爷最亲我了，因为我是长孙么，我一过去老爷爷就掏出那些平日舍不得吃的好吃的（现在看来也就是些鸡蛋糕、细点、麻花之类的），大都是亲戚们过来看老爷爷时带来的。于是我就把那些好吃的包在一起放在枕头边，等把好吃的都吃完了，就对老爷爷说，我要去尿尿，老爷爷也不看我，就说去吧，我又悄悄的把被褥枕头一卷，抱起来撒腿就跑向爷爷奶奶的屋，背后传来老爷爷骂我的声音，这狗日的小兔崽子...

    其实老爷爷在生活中是那种特别严厉的，全家人都敬怕他。因为我们的家教特别的严格，做什么事情都得有规矩，包括每次吃饭，每个人的座位都是固定的，不能随便的想坐哪里就坐哪里；筷子的摆放必须是大头挨着桌边，而且不能超出桌子，也不能放颠倒；碗里的饭或汤不能盛的太满；掰馒头时必须是先一分为二，再掰成四分之一或这更小的，再饿也不能举着一个大馒头就啃，而且拿馒头时必须是底面朝里，不能拿反了......如果某一处做错了老爷爷就会说你没家教，并拿起筷子就敲你。每次全家人都就位后，必须是老爷爷第一个先动筷子，我们才能拿起筷子，以至于我长大后都形成了习惯，每次吃饭总是念叨，小孩子不能动，等大人来了才能吃。

    老爷爷的身体一直都很好，眼不花，耳也不聋，在他八十多岁的时候还常常翻阅以前的线装古书，老爷爷懂得那些周易八卦之类的玄学，常给别人算命，或谁家有婚丧嫁娶也常请老爷爷给看个好日子。听父亲讲，其实老爷爷也没怎么读过书，都是自学的，经常抱着康熙字典字在查在看。年轻的时候，老爷爷也做过生意，贩卖油篓子起家的，我们祖上本不是现在这个村，是老爷爷发家起来以后，才把家安到了这里......

    在一九八八年的时候，我已经上初一了，老爷爷也87岁了。那会我和父母都已经搬进自家的新院子住了，老爷爷和爷爷奶奶他们还有三叔三婶仍住在老院子里，平日到礼拜天我和弟弟就过去看老爷爷、还有爷爷奶奶他们。有一天晚上放学回来，父亲跟我说，老爷爷昨天晚上睡觉从炕上跌下来了，让我和弟弟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顺路过去看看。等到我们去看老爷爷时，只见他躺在炕上，说话已经听不清了，但神智还很清醒，看见我们来了，仍比划着让给我们取好吃的，我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看得出老爷爷很生气，我便含着泪拿上好吃的去上学了。等到上晚自习的时候，听见大队的喇叭里说老爷爷去世了，晚上在村里放电影...... 等我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来了很多帮忙的乡邻，跑前跑后的忙活着，老爷爷已经穿上他平日最中意的已经买了好多年的那件衣服静静的躺在那儿，我在老爷爷的灵前默默的下跪磕头。等到出殡的那天，只记得我哭的特别伤心，而叔叔家的弟弟妹妹们都还小不懂事，仍在一起嘻哈玩耍，嚷着要吃好吃的，要去看吹唢呐的在那演奏。记得我平时也喜欢看，只是那会早已没有心情去看去听，只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老爷爷了，再也没有人教我们更多的规矩，虽然我们有时候很厌烦....

    老爷爷，您还好吗？我相信在另一个世界，您跟以前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们应该也团聚了，应该也过着跟以前一样的的生活，应该也没有忧愁、病魔的困扰，只是我们再也无法相见。常常在梦中看见您仍是在老家的那个院子里，还是穿着以前的粗布对襟褂子，手里拿着蒲扇，四处张望...

  老爷爷，生于一九零二年腊月十一日，卒与一九八八年九月廿七日，享年八十七岁

  以前，老爷爷屋里贴着的一幅画《老来难》

(2009-4-4 14:57写于QQ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