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字出头的年纪,你的一句“我罩着你”却维护了少女心中的点点星光。
01
林芊芊的胳膊搭在窗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外面的景色,车窗外绵绵不绝电线杆拨动着不太刺眼的日光,在林芊芊的额头上映出了有节奏的影子。绿皮火车走的很慢,慢到让林芊芊不得不回想起临出门前妈妈对她冷冰冰说的那句“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你,这个假期你去外婆家住”。
02
乡下与城市不同,七月的夏天不仅热还很吵,蝉叫声吵得林芊芊头痛,便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院子里,微风轻起,不知觉的她却打了个寒颤。
天上的月亮很圆,林芊芊仰着头在心里数着日子,数着数着她就有些难受了,好似团圆的日子,她的家就没有团圆过。记忆中,自从妈妈与爸爸离婚了之后,妈妈似乎就再也没有笑过,或者说是再也没有冲她笑过。整天冷冰冰的,除了一口热乎乎的饭便不会再给她多余的一丝温暖。
外婆家的院子很是简单,院中央有个小石桌,四周围着土墙,土墙的角落是用篱笆围起来的,那里种着林芊芊爱吃的菜,月光悄然弥漫,叫人不禁分了神。
“砰!”一个不明的坚硬物体,硬生生的打在了林芊芊的头上,瞬间肿起了一个又红又鼓的大包。
“是谁!哪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
林芊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喊完她就后悔了,怕吵醒了外婆,又害得她老人家操心。
“听说你就是今天从城里来的那个小土孩?”声音洪亮,却带着挑衅的意味。林芊芊睁大了眼睛,握着拳头,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如果说母夜叉是什么样子,那大概就是林芊芊现在这样吧。
只见不远处的院墙上,有个人蹲在墙头,嘴里似乎还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这是有多嚣张?!
“你给我下来!”说罢,林芊芊便抓起挫在墙边的扫帚,朝墙上的人抡了过去,或许是许久不运动的关系,这一下子用力似乎撤到了林芊芊的腰,疼的她吱哇乱叫。
“切,瞅你那两下子,笨!”
墙上的人轻松的跳了下来,一把夺过了林芊芊手里的扫帚放回了原处。这时林芊芊才看清,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皮肤黝黑,但却健硕的精瘦,可能是长期锻炼的结果。更重要的是,这个狂妄的小子居然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叶长青,你呢?”
林芊芊捂着脑袋,狠狠的瞪了叶长青一眼,那一眼就好似在说“对方拒绝回答您的问题,并且向你扔了一只狗”一样。
“我跟你说话呢!我可跟你说啊,我们村子里的小屁孩可特别活跃,你是新来的,以后出门我罩着你!”
“神经病!”回想那个夏日的夜晚,林芊芊不光骂了他还甩给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03
冤家路窄,第二天早上,林芊芊走出房门,抻了个大懒腰,顶着俩黑眼圈,无精打采,像个蔫茄子。
“哟!这是冒充国宝呢?你知不知道冒充国宝犯法啊”。叶长青坐在墙上的依旧昨晚的痞样,嘴里不忘叼着狗尾巴草。
林芊芊眯着眼睛,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顾不得什么形象,拎起身旁外婆刚洗完菜的水桶,朝墙上就扬了过去。结局是,叶长青毫发无损,林芊芊满身菜叶成了落汤鸡。
“啊啊啊啊!你到底是谁!烦死人了!给我走开!”
林芊芊将水桶丢到了一边,瞪着眼睛,狠狠的跺着脚,发了疯的要将叶长青大卸八块。
只有林芊芊自己知道,昨晚她头上的那个包好似一直在抗议,疼的她一宿没有睡着。本来来到乡下就让她有些心烦意乱,现如今又遇到个讨厌鬼,这让林芊芊更加烦躁了。觉得原本计划好的乡下暑假之游也泡了汤,而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男人,叶长青所赐!
也不知从哪天开始,在小镇里,只要能看到林芊芊的身影,就能看到她身边的跟屁虫叶长青。林芊芊去打水,那叶长青绝对会让她多打一桶;林芊芊去河边洗衣服,那叶长青就会在旁边扔石子打水花;林芊芊去摘果子,叶长青就要把她摘的好果子都吃掉...气的林芊芊每秒都要爆发,这些事却也传遍了大街小巷。
04
这天是小镇举办庙会的日子,本就充满古风古韵的小镇,现如今一装扮,不得不吸引了一大批的游客,彩色的灯笼高高挂,摊位与街道融为一体应接不暇,往日安静的小镇此时也热闹了起来。
林芊芊觉得庆幸,她不光甩掉了叶长青这个大麻烦,还赶上了小镇一年一度的七月庙会。由于外婆行动不方便,林芊芊便毛遂自荐,提着菜篮子穿梭于大街小巷。
“砰!”又是一声响,石子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林芊芊的后脑勺,疼的她眼里泛出了泪花。
“叶长青!你干什...”林芊芊猛的转过身,狰狞的面容一瞬间消失了,眼前的人却不是叶长青,而是一个看起来跟她同龄的女孩长得很可爱,只是同样十几岁的年纪她就个子很高,灯光的映射下,她很白。
“你和叶长青什么关系?!”眼前的小姑娘瞪着眼睛突然大喊了起来。“我们小镇不欢迎你!”见林芊芊不回话,小女孩便不停的捡起地上的石子朝林芊芊打去,林芊芊胡乱的用手挡着,下意识的想后退,小巷的路十分的逼仄,好似一瞬间就没有了退路,眼前的女孩步步逼近,林芊芊只觉得大事不妙,却又无处声援。
“你在干什么?”突然传来的声音,低沉沙哑,瞬间让女孩停住了手,林芊芊能明显的看见她瞳孔微震,直直的盯着某一处,然后迅速转身慌张的逃开了。
不知何时,叶长青站在林芊芊的身侧,嘴里叼着草,一脸嘲笑的上下打量着眼前十分落魄的林芊芊,嘴角不忘邪魅的笑。
“我说你,镇上的孩子那么多,你怎么偏偏缠着我?”
林芊芊别过头,夕阳很刺眼,叶长青看不清她的表情,却看到她眼眶里的晶晶闪闪。
“因为你蠢啊!扶贫济弱这可是我的责任”
叶长青满脸自豪,拍着胸脯向林芊芊保证着,要是换一个故事背景,林芊芊还真以为他在英雄救美。
“那个女孩喜欢你?她以为你喜欢我”
“谁知道呢”
叶长青似乎对这个话题很不感兴趣,也不太爱回答。走近她,伸手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猛的拉起了林芊芊的手,快速的跑了起来,双手接触的那一刹那,林芊芊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她掌心穿过直达心底。
“你干嘛呀!又抽什么风!”
“快点!不然来不急了!再晚一点西瓜地就看不到西瓜了!”
“这还有西瓜地?”林芊芊朝叶长青的脸庞看过去,男孩笑而不语,有那么一瞬间林芊芊觉得叶长青长得十分帅气。夕阳的照射下,两人的汗水形成了点点星光,从额头上留下来闪闪发亮。叶长青竟然破天荒的给林芊芊擦了擦汗,林芊芊看直了眼,这一刻她觉得叶长青更帅气了。
然而叶长青刚刚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在他的的一句“你去摘个瓜给我尝尝”之后又瞬间的崩塌了。
“你说什么?我去摘瓜?!”林芊芊的嗓门提高了不止十个分贝,吓得叶长青赶紧堵上了她的嘴。
“你怎么回事!没偷过瓜?也是我都忘了你这个小土孩是城里温室的独苗苗,啧啧啧”
“你看看我们镇上的孩子!哪一个不会搬瓜?”
....
接下来就开启了叶长青的独门秘籍——嘲讽
林芊芊受不了他的碎碎叨叨,极不情愿的,揪起脚边的瓜就开始生拉硬拽,果不其然,一个屁墩坐在了地上,好在的是瓜也摘下来了。这样的一幕在叶长青的眼里简直就像是个无声的喜剧电影,笑的他直流眼泪,不停的嘲笑林芊芊的蠢。
气的林芊芊单手就劈开了瓜,叶长青也不笑了。两个人抱着西瓜,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天上的星星,吃着手里的瓜。
“喂,林芊芊,你为什么来乡下啊”叶长青胡乱的吐着西瓜子。
“我妈忙,没时间管我”林芊芊风轻云淡的说着,眼里却有藏不住的落寞。
“你妈不太喜欢你?”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林芊芊也不再吃瓜了,叶长青侧眼看过去,却没想到林芊芊又事不关己的“嗯”了一声,随后便再一次的沉默。
05
自从吃瓜那日之后,林芊芊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周围的异样。她发现镇上的孩子老是躲着她,围成圈叽叽喳喳的,好像在议论她什么。
林芊芊思前想去觉得自己并未做过什么事情,除了被叶长青那自大狂烦得晕头转向。
想到叶长青,林芊芊才发现今天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干嘛去了?她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去想那个讨厌鬼。
林芊芊提着篮子去买糕点,走到小巷里,她才意识到自己这又是迷路了,方向感极差的她瞬间就乱了阵脚,拎着篮子左顾右盼,汗水打湿了衬衫,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忐忑不安。
“小土孩,娘不要,拎着筐,傻冒泡”
周围响起了整齐的声音,陆陆续续林芊芊就被孩子们包围了。他们朝中间的林芊芊丢生菜叶子,还对她做各种的鬼脸,这其中就有那天朝她丢石子的女孩。
“你妈妈不要你了!我们都听到了!”“你还偷李伯伯家的西瓜吃!”
孩子们又异口同声。
即使夕阳西下但太阳依旧十分毒辣,林芊芊只觉得头越来越大,身子颤抖着不禁向下滑。
待到叶长青找到林芊芊的时候,他便看到了林芊芊满头的菜叶子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周围的孩子仍唱着那一句“小土孩,娘不要,拎着筐,傻冒泡”。
林芊芊看见了远处的叶长青,好像有了底气,哭的更惨了,叶长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冲了过来,将人群打散,拽起林芊芊就往外走。
“我告诉你们,林芊芊有我罩着,你们要是谁敢动她,信不信我揍你?!”叶长青朝他们的领头人比了比拳,往日平和的眉毛此时挑了起来,看上去充满戾气,却在林芊芊的眼里充满了光。
林芊芊小步跟在后面,哭的直吸鼻涕。
“行了行了别哭了,看看你还真冒泡了”叶长青丢给了林芊芊一个手绢,这才发现,她现在的形象全无,甚至还冒出了鼻涕泡!她也没有想过的是有一天她还真的被叶长青罩着了。
06
那晚,雨下的很大,是叶长青背着林芊芊回家的,一路上林芊芊都没有说话。清风吹过,撩拨起了两个人内心不一样的情绪。
“过两天我就要走了,搬家了,搬到了城里面”叶长青似乎笑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林芊芊却有些慌乱。
“今天花农李伯说他们家地里的花开了,我就去摘了几朵,你看”只见叶长青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几朵早已皱烂的小花。眼前的大男孩摸着脑袋,尴尬的笑了,那一瞬间,林芊芊确定自己恋爱了。
“叶长青,我喜欢你”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羞涩。林芊芊就这样的说出来了,即使他们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叶长青似乎比林芊芊还要大上那么一点,但是林芊芊明白,眼前的这个痞气又自大的男孩,真的触动了她的心,也触动了她的青春,她怕不说出来,就没有机会了。
迟迟,叶长青没有说话,耷拉着脑袋,手握着拳头,眉头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心事重重。
“林芊芊你想什么呢?我可是有喜欢的人了,她肤白貌美大长腿,你能跟她比吗?”。
林芊芊僵在了原地,印象中,确实有过这样的一个女孩,那个朝她丢石子的女孩。而自己呢?来乡下这一趟晒得不成样子,黑黑的,土土的,脸上的两个甜梨涡也因为最近的好伙食若隐若现,怪不得他们叫她“小土孩”。
“那你为什么还保护我,给我摘花?”雨下的越来越大,林芊芊的衣服都湿透了,她胡乱的抹着脸,模糊的小脸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但是她不死心。
“我觉得你特蠢,捉弄你很好玩,不过你放心,今后我还罩着你”叶长青抱着胸脯,一副顽劣的样式,轻轻松松的就让林芊芊犹如重创。
原来,他说的一切,他做的一切只因她很好玩,她很蠢!林芊芊把手里的蔫巴花用力的朝叶长青砸了过去,转身跑回了院子,地上的泥水飞溅的到处都是,她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叶长青。
07
自那以后,林芊芊真的再也没见过叶长青,无论林芊芊再被人欺负,再迷路也没有人再出现护着她了。叶长青彻底的消失了,这个让她第一次萌生爱意,充斥着她的青春的大男孩从林芊芊生活的各个角落都消失了,她不回再因为他的出处纠缠而厌烦,也不会因为他的毒舌而暴跳如雷...
临回城的前一天,林芊芊又偷偷的去了那片西瓜地,挑了一颗又大又甜的瓜,在瓜下压了十块钱。
抱着西瓜,坐在老槐树下,不知怎么的啃起来很没味道,没有了吃下去的兴趣。天上的星星很闪,整片整片的,看的人眼睛不聚焦,这是城里的天空所没有的。
回到城里的林芊芊尝试过联系叶长青,他想要知道那个承诺罩着她的大男孩现在在干嘛,后来想想她又放弃了,她猜叶长青现在一定是和他的肤白貌美的女神在一起,吹着空调吃西瓜,偷着乐呢,说她蠢。
08
许多年后,林芊芊的外婆去世了。为了参加葬礼,林芊芊不得不回到了那个充满回忆的小镇,却也遇到了那群镇上的孩子,从他们的嘴中,她才知道叶长青其实并没有去城里,而是出国了。
原来也叶长青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独自去了美国不料得了病,叶长青只能去美国照看妈妈的病情。
后来,是那个朝她丢石子的女孩,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将手中的信交给了林芊芊。
“芊芊,其实从你第一天来小镇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这或许就是大人们口中的一见钟情吧,你又土又傻,一点都不像个城里的孩子。我喜欢欺负你,看你生气我就觉得很开心,但那天在树下我看到你伤心我却很难过,可是我却让你伤透了心。当听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乐开了花,可是我突然要去美国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我骗了你,因为我不想让你没有结果的等着我,所以我没有给你希望。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但是你又傻又笨,如果他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毕竟你是我罩着的人”
后来林芊芊也知道了叶长青在美国快要结婚了,新娘是一个美国的女孩,他也不会再回来了,他罩着的人再也不是她林芊芊了。
晚上,林芊芊再次的来到了那颗老槐树下,轻抚着它身上的斑驳。它依旧枝叶茂盛,苍劲有力,就犹如长青这个名字一样。
时间又好像回到了那年七月,骄阳似火的大男孩,拍着胸脯对她说“林芊芊,我罩着你!”。
“长青,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