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一个巧合，我和朋友来临颍找兼职，问了五、六个地方，基本都不要暑假工，最好的情况也只是加上微信看届时是否还需要人。酷暑难挡，疲惫袭来，今天还一直在被拒绝，感觉身心都受到了极大创伤，我和朋友感慨着找活真难，并准备去商场五楼的KTV大厅休息一下。
“你好，请出示一下健康码！”，一个30岁左右，穿着白色工装的国字脸大哥一身正气走上来检查健康码。“打开健康码实名信息，让我看一眼身份证。”大哥看过我们的信息确定满十八周岁后，才肯把我们往里边带。这个KTV还挺深藏不露，途径的超市和长廊看起来装潢气派，只是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啊。大哥带着我们一路向南，朋友见方向不对连忙停下：“我们只是来这里休息一下，不是来唱歌的，以前大厅那儿不是有沙发可以休息嘛，现在是不行了么？”说完准备带我离开。
“哥，这里还招人吗？”我忽然出声，声压及其沉稳，语气及其社会。大哥思考了一会后说招，不过现在只招收银和前台，又问我们是长期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自然而然又莫名其妙地问出了那句话，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明明有些心虚却又很淡定地说了是长期，事情推进得朋友都没反应过来，大哥已经让我加了他的微信，交代晚上会有人联系我们。
晚上和我们联系的是一位女士，姓王，一番沟通后，我们准备第二天就去上班。
一个月3000元，一天工作大概8-9个小时，这是我们目前找到最合适也是唯一的一份工作了，届时情况会怎样呢？工作环境看起来很不错，不知道领导如何，同事如何。会像知乎里说得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吗？但现实里也可能只是按部就班吧各司其职然后优胜劣汰吧。
云的光影，树的摇曳，雀群的鸣声，行人的面孔，长路纵横，我和朋友自在地行在“致富”路上。当然是向家长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比如去KTV做收银，隐瞒了KTV，毕竟我们也担心会有人醉酒闹事，但相比之下更担心家长的阻拦。不过我们只是收银罢了，闹事也闹不到我们这里，加之进去还有专人检验身份信息，是否成年，流程很严格很正规的了，那天的大哥留给我们的印象实在良好。
白色衬衣黑色及膝短裙，极其上挑的眼线，和蓝色的口罩，来这里的第一天，接待我们的是超市和前台的负责人，也就是昨天联系的我们人，我们叫她王姐。
登记完信息后王姐带着我们浏览了一遍KTV的整个布局。大厅有个带着彩灯的小型喷泉，顶上吊灯彰显着它奢华尊贵的身份，洒下的暖调灯光铺满整个大厅， 墙砖铺的是壁画还是浮雕？超市对面的柜子上放置着玉石青松等摆件，包厢一路向西，又曲折缦回，分三个区，一路上歌声响彻中天。来到超市，我们将要工作的地方，金色的玻璃置物架很有质感，零食饮料分门别类，红酒啤酒价格不菲，墙顶天使漂浮的壁画，映衬着吊灯风情无限，我只有一个词可以说，金碧辉煌。
职场第一条，适当地吹捧——于是我对王姐说“哇，这里看着好金碧辉煌啊。”
我和朋友就正式上岗了，算是中班吧，下午5点30到凌晨2点，和早班时间重合三个半小时，又和晚班时间重合四个半小时。早班的同事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叫陈夕，带着白色立体口罩，初见时惊为天人，眉目如画，垂眸时睫毛洒落在眼睑上投下纤长的阴影，与微卷黑发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皙皮肤，都让我觉得她是个清冷系的美女，没有想到同事会这么好看，希望也很好相处。根据王姐的指示，陈夕给我们讲了一下基本操作，如何收款，如何记账，和如何退款。我再追问一些其它问题，陈夕只答你们待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好吧，这是个并不太热情的清冷美女。
除了气氛微冷，这里温度也挺冷的，呆的越久，越觉得冷意往皮肤下层渗透，空调究竟开的多少度，朋友默默穿上了外套，而我，靠硬抗......
朋友和陈夕开始讨论衣服，化妆品，哈啤快卖完了，我们开始往冰柜里上酒，靠近冰柜，登时更冷了......
晚班的同事叫赵梦，和超市前台其他人穿白色衬衣黑丝及膝短裙不同的是，赵梦穿了一身秋冬的蓝色西装，脚踩高跟鞋，脸上画着利落的妆，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模样。陈夕和赵梦简单地打个招呼后，就下班了，赵梦又跟我们讲了一遍基本操作和注意事项。KTV生意还挺好，赵梦操作也真熟练，顾客刚拿好东西，她的单子就在电脑上罗列出来，随后呼叫服务员送餐，找销售经理结账，往前台超市工作群里发明细，一气呵成，赵梦一个人做完所有，我们没有被安排活计只好干看着，最后硬是从她手里抢来了发送明细和呼叫服务员这两项工作，不然我们就真的有些多余了，没有老板想为没用的员工发工资的。
夜里11点，饥寒交迫之际，终于传来消息说可以去吃饭了，我和朋友早已饥肠辘辘。赵梦说晚上是面条，朋友决定，放弃这一餐，三言两语间赵梦已经给我借了到碗，准备带我去吃饭，虽然我也不想吃面条，但我更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职场第二条——和同事搞好关系。吃罢饭，赵梦带我去卫生间，笑着说摸会鱼再过去，卫生间的镜子照的人很好看，光影模糊时觉得连卫生间都价格不菲。闲聊时赵梦问起我在哪个学校，我觉得她人很好，但我只敢支吾着说高中毕业，闲聊中也得知其实赵梦才17岁......
吃罢饭回到超市，店里客源不断人来人往，原来今天正值周末。忙碌的状态时间总是流逝飞快，扫码，结账，上货......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处理过很多单子。
平静的氛围忽然被打破，前台的姑娘怒气冲冲快步走来：“你们超市怎么回事啊？一直结错账！”虽然说得是超市，但是目光却对着我和我朋友，王姐很快也过来骂了我们一顿，仿佛这个账没有改过来让她结了，骂完之后问我们怎么结错的，赵梦不好意识地说刚才太忙了她给结错了，王姐一脸不可置信，然后一笑而过，走了。职场第三条——适当地忍气吞声，反正我只是为了钱来。怨天尤人向来是没用的，把她对我们的容错率调整为零，以后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事，争取早日做到零失误。
凌晨1点53，距离我们下班还有7分钟，王姐过来让我们先走，那一瞬间我立马觉得她慈眉善目起来，散发着人性的光辉，之前的恶言厉色全都置之脑后，第一天班就这样过去了。
野风呼啸，我和朋友两眼迷离，新奇和不安夹杂在困意中，让路边的灯光看起来有些惨淡。我和朋友说觉得赵梦人挺好的，但她认为陈夕不错，好吧，也许她俩比较有话说。
“那个前台真是，瞎找事她都！”
早班是12点至21点，中班是17：30至凌晨2点，晚班是21点至凌晨5点，每天的排班都可能有变化。一夜的兵荒马乱已经过去，现在已经16：20多了，王姐还没通知上我们哪个班。朋友不耐烦了，抱怨着都这个点了还不通知，而我十分具有乙方精神，从不幻想她会照顾我们的时间和感受，也没有对这件事情觉得特别难以忍受，但真的快到点了，我只好给王姐发信息问我们今天什么时间上班，王姐说今天查未成年，赵梦来不了，让我们直接上晚班，到时候她会告诉我们怎么做。
9点了，王姐还没到，也许她迟到了吧。
9点15，这王姐迟到的有些久啊。
“我觉得她是不想来了，都这个时候了，我真是服了，咱刚来啥也不知道，她啥也不说让咱喊来就啥也不管了？”朋友开始烦躁。
我当然觉得朋友的想法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这样做，她可是超市和前台的负责人，怎么可能这么不负责任，不然她怎么当上负责人的啊，我义正言辞地用逻辑反驳朋友。
9点22，我也等不下去了，给王姐打电话，王姐轻描淡写得说她今晚不来了，让我们有事问林哥。我不可置信，我不能接受，我，我也没有办法。
灯光依旧明亮，温度依旧很低，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微胖女人和她老公进来消费，业务不熟练的我们找不到农夫山泉的位置，一个拼音一个拼音搜素、加购，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只好尴尬地解释说我们刚来还不熟练，好在大姐很宽解人意，豪爽地表示没事儿，慢慢学习就行。也好在有销售经理和服务员会时常来这里待客，教我们掌握了如何加购顾客的商品，如何用微信支付，如何用会员卡支付......
许是王姐和林哥交代过，12点左右时赵哥来帮我们一块结账，天有不测风云，本该好好表现的我们马失前蹄，有一个包厢的客人过来说单结错了，于是赵哥又和我们演示了如何退单，如何重新结账。
“好烦啊这两个人，真的不想管，但王姐说的话又不能不听，好烦，快点结完，我要走”，林哥大概会这样想，你知道那种被迫营业的无奈吗？满脸不耐，毫无沟通欲望，全程只操作，不讲解，结完即走，只有任务，没有人情......空气凝滞到极点，温度也冷到极点，夜班比中班还要冷啊。
“什么？超市欠前台两箱哈啤？”
“刚才是哪个包厢要的果盘？”
“桌子上的零食是谁的？”
“哪个包厢的账还没结？”
“公安来了，你俩一会谁有空了去门口查身份证，记得今晚一定不要让未成年进来”
“666两箱哈啤，一个大果盘，记李总招待”
......
我们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卢总带着几个客人来结账，要加微信，然后把会员码发过去结账，但大家不都在一个群么，发群里不就行了，其他人都发群里的，客流不断，没时间细想，朋友加了他的微信后我们又开始忙碌。
还有三个小时下班，王姐跟我发信息问今晚工作怎么样，我觉得挺顺利的，毕竟不会的都问了，只是不知道销售经理和服务员会不会有心理阴影；事情都解决了，毕竟我们第一次实际操作，当然会有各种问题，可以理解的。于是王姐放心地下线了，这一晚就磕磕绊绊地过去了。
出KTV时已经晨光熹微了，透过层层高楼得以窥见东边天空一片橙红，云漫金边。
路上朋友抱怨着王姐的不靠谱，我们才刚来就敢让我们自己值夜班啊，我只好安慰她甲方都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我们只要能挣到钱就可以了，反正这份工作也不会长久。
“你看到那些穿黑裙子的人了吗？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猫腻！”朋友的话渐渐消散在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