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C一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五年相识,到了最后,连声招呼都不打,自己就从那间小次卧中搬了出来。
“今后要努力一个生活了呢!”趴在新铺好的床上,空气中还有被激起的灰尘。大C猛然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开始了。
起因是什么呢?回想起来,也许是刚刚确诊病情,告诉M的时候。抑郁症,这个概念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了。网上普及的文章一堆接着一堆,好些人在呼唤着要认识抑郁症,极早治疗。
但是看看网上的文章是一回事,自己得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作为一个身高167但是有150斤的胖子来说,一口饭也吃不下去,还真的是个事儿。Not today, not today! 虎胆龙威里头的这句台词激发了大C的勇气,摸起了手机预约了一个心理医生的特供号。100块,下午两点四十。大C从床上爬起来,摸了一件还能穿的衣服,跨过了地上的垃圾,出了门。
特供号为啥这么贵?大C后来问老K。老K研究生毕业了回家当了一名医生。大C头疼脑热的就会去找他问问吃什么药合适。老K说,特供号是一家医院里头这个领域扛把子的医生才能开,而且到了时间就得给你看,牛逼哄哄的号。
坐在医院椅子上的时候,大C舒了一口气。隔壁坐着一瘦瘦的大叔,探着脑袋和大C搭话。
“你是第一次来么?”大叔问到。
为啥他要和我讲话?大C心里疑惑道。但是脑袋已经不自觉地点了点。
“嗨!那你一会要做测试题呢!时间很长呢。”瘦瘦的大叔自己点了点头,又说,“你为啥来看这个?”
我为啥来看这个?!因为我快要活不下去了啊!大C想站起来朝他大喊出来,大C感到自己愤怒的小火苗正悄悄燃烧起来。然而大C现实生活中啥也没做,只说到,“我感觉我有点儿抑郁。”
这可不是瞎说,大C曾经做过自测题,自己属于易敏感抑郁的人群。再说,最近自己不想吃饭,啥事也不想干,就知道缩在自己那个垃圾堆里淌眼泪,实打实的也是抑郁的症状吧!
瘦瘦的大叔瞪大了眼睛,“你抑郁?你有工作吗?年纪轻轻的抑郁个什么?”
就是工作上的事情才让我抑郁。大C此时已经不太想和这个人搭话,没有说话,只保持了礼貌的微笑。
结果那大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咋回抑郁呢?我这种没工作没事干的人才抑郁呢!我一个月吃的药还得一千多……”
啊,幸好自己还有工作。不是社会的蛀虫。唉?没工作还能这么悠闲的看着病呐,看来大叔是个有钱人。嗯?精神类的药这么贵啊。
“……对了你焦虑么?”
“啊,我不……”
“我可焦虑了,路上碰见猫猫狗狗的……”
大C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只是想说自己的事情而已。并不在乎大C的想法和故事。更别说分享一下伤痛这种高级的事情了。
“我不焦虑。”大C硬邦邦地撂下这句话,跟着说,“叫我的号了。”
医生是个四方脸的胖叔叔。细边眼镜挂脸上挺不好看的。声音倒是中气得很,“第一次来?”
大C点点头。
“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C刚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药几乎是吃下去一会就开始起作用了。大C感觉很困,恶心,头晕乎乎的。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一年了,就这一刻,大C感觉到了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脑子里的某块区域被锁死了一样,围绕着那块区域的,只有欢快。
大C在当晚就告诉了M。M很惊讶,问为什么。奇怪的是,当晚怎么回答的,说了哪些,没说哪些,大C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两周后,头晕恶心之类的副作用消失了。
有次中午吃饭过马路的时候,M说,“你还在吃药吗?”
大C点点头,“我现在每两个星期要去报道复查拿药。”
“我没看出你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啊!”
“因为我在吃药,所以现在和以前差别才不大。”但不知为什么,有一丝丝别扭的感觉在心里发了芽。
大C换了一份工作。算一算还剩下大半年,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叫做休养生息。从此每周末都往外跑,几个月的电影,一场都没拉下。每周都盘算着吃一顿汉堡或者是火锅,然后看电影,然后买晚饭带回来。M一向是不出去的,大C喊了也没用,大C就给她带吃的回来。通常是酸奶,偶尔看到了新奇的东西,大C会一个电话打回去,看看她需要什么。
M再也没有周末和大C出去过。
两个月之后,大C晚上就不带东西回家了。
最后一次吃饭是在一家鱼馆。两人点了肥肠鱼。透过蒸腾的水汽,M说,“你变了。”
“我咋变了?”那种不安别扭的情绪又来了,大C把它压了下来,笑到,“我没变啊。我自己感觉和以前一样。”
“你变了。”M又说了一遍。
接下来大C问起了之前她呆的组的情况,发现自从大C走了之后,任务变重了,而且还没新人愿意加入。大C感觉这种情况也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气。“哈哈,他们自求多福吧!”大C出气一般的说出这句话,“大清快亡了吧!”很不成熟,大C知道,但是说出来真的很爽。
M皱了皱眉,“你药还要吃多久?”
这话是一记炸弹,炸的大C慌了神。难道M觉得我变了,是因为我在吃药?吃药挺好啊,我挺开心啊!我还换了工作,处理好了一堆事情……难到我应该不吃药了?!
“医生说最起码得吃半年,然后再看。”
“哦。”
之后还说了什么,大C又不记了。
搬家之前还和M有一次算不上友好的谈话。那晚大C趴在床上看着德爷在单挑荒野,M走进来,说我们能谈谈吗?
“谈啥?”大C老大不情愿的从德爷那张帅脸上挪开视线。
“我最近得罪你了么?”
大C心想,哟,你这话问的有技术含量啊!问的我是多容易被得罪的人似的,到把你迫害的不轻似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地位,这让我咋回答?
“没没没,你没有得罪我。”大C一字一句的说到。
M就点了点头,回去了。
大C的脑袋又落回了枕头上,继续看起了德爷。
我得罪你了么?呵呵,不巧,还真得罪了。你问一个抑郁症病人还要吃多久的药,似乎在吃药的抑郁症病人就是不是一个正常人,生活不能自理了,行为不受控制了。这对大C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妈妈把家里的被子给大C寄去了一条,很好的羊毛被,就是大C回家时候盖的那一条。
大C费了牛鼻子劲把那个硕大的包裹拖回了家,打开一看,妈妈塞了一只毛绒小狗。大C想起来前几天和妈妈视频时候抱怨过没有靠背的垫子什么的,没想到妈妈买了还给悄悄塞到包裹里,给大C一个惊喜。
晚上铺好了被子躺在床上,想起去年冬天在家,日上三竿的时候大C还在睡。爸爸进来理了理被角,喊大C起来吃饭。大C不大情愿的翻了个身,没理爸爸。
爸爸出去后对妈妈说,“等等吧,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