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尉是我在协和住院时碰到的病友
那天我坐在我床位的边上 病房的门开着 与我身后的墙和身前的墙,形成了一个隔离的空间。“新病人来了”对面的老爷爷说着,拔下吃了一口医院难以下咽的午饭。
终于来了一个年轻人,我心里说着。年轻人住在老爷爷的对面,和我隔着。他的肺功能严重受损,不能独立行动,走几步就喘。
他默默无言,照顾他的是他的妈妈。我的大夫在进行了一堆简单的询问过后,就让他自己休息。我则继续看着我的吸血鬼日记。渴望能不丢下一直在复习却没考成的托福。当时的生日11月1日是在友谊医院过的,一个小蛋糕,在病房外。托福是11月2号。
大学的我,追求着尽力,竭力,完美主义。我当时就是我不想后悔。这的确是一个好的理由。督促着我在五方桥带托福的班儿一个月,每天都复习着单词,每天都11,12点睡,最后开学了,又上着专业课,又上着双学位,周一到周五只有周二和周四的下午3-5点没事情,打篮球。5点-6点是吃饭,洗澡的时间。6-12点是托福的时间。就这样9月过了。10月来了先比赛了三天。那是三天每天晚上2点。最后一天晚上在数理楼看到太阳升起。
我们得奖了
但是我也病倒了
我患着诊断不明的肺部阴影,不影响吃不影响跑,就是每天在病房里跟地狱一样。这里死气沉沉,吞噬着我们的生命力。
尚尉跟我一样,也是不明的病,但是他明显比我痛苦。他的肺功能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我被大夫当作医院的发财树,做了气管镜,又照了CT。他在我后面做气管镜。我向他描述的淋漓尽致的气管镜的恐怖,就像是torture。但是我看他的面色平静,偶尔啧啧两声表示同情,但是我内心其实是有一种我做完作业了你没做呢的释然。他可能也知道,不过他显得很平常,平常心的心态让我觉得有些了不起。
第二天尚尉去做气管镜了。他下来以后也是一阵咳嗽,然后特别懂我的感觉。无意间让我们同病相怜的同理心出现了,我们开始聊天。
他的病从小时候就有,他是一直有这个问题。但是我看他的样子跟一个正常人一样。
后来随着检查的的增多,尚尉要做胸腔镜了,而我在绝望中,被老妈带进商场,吃了个必胜客,让我对人生好像又有了希望。真的,就那顿必胜客。我穿着病号服和羽绒服,偷着跑出病房。去新东安市场吃了必胜客。
那时候我就在想,卧槽我也没什么大碍啊,还能吃出必胜客的香味儿来我跟正常人差不多啊。可能是医院里压抑的氛围早就把我这个朝气蓬勃野心熊熊的年轻人击垮成了一个每天与周围人动辄生死,愁容病痛的废人。
尚尉不一样,他在生病的时候玩儿手机与外界联络。他的心态应该是,这里只是我暂时停留的地方,我会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我的心态比他要差很多。我怀疑自己,犹豫将来。
就这样,我被放疗出院。尚尉做了胸腔镜。
结果是我的病虽然中途好了,但是现在还是不明。尚尉换了肺。
在朋友圈里
我看到他在无锡的一家医院。他住院没两天,一个肺就运过来了。他被全麻手术。手术后,这小子居然发了朋友圈。说自己身上太多管子。眼睛和手不能协调,因为麻醉。他不能睡。只能以一个姿势躺着。他煎熬过了5天。我想起自己做疝气手术时,1天晚上就令人浑身汗流浃背,医院的床单都湿透了,只能往干的地方躺。他这样5天,受过多少罪,我清楚。
他在朦胧中听到哭声,他说可能是身边的病友没下来。没下来,这三个字,多么轻松而沉重。人的一生,或许就这样短暂而脆弱。
4天后我看到他朋友圈里站着的照片。虽然带着口罩。但是我能看到他在笑。
伟大的生命力再一次印证了希望总是有的,只要你能够接受黎明前的黑暗。我看到这里,本来每天还在逼迫自己做这个做那个,必须做必须弄的我。现在懂得这些事情,对于生命而言,都是小事。它们不值得让我发火或者着急。真正在大事面前临危不惧,不慌不忙的人,已经证明给我看:
面对逆境或者是不如意,没必要着急,没必要生气,因为这些事情对于生死,都太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