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之地,在我五岁那年家里出了件大事,我母亲死了,死了三年,坟头上一根草也不长。
村里有些知识的人都知道,我娘含冤而死,怨气太重才会这样。
话说我娘是个寡妇,我爹娶她的时候才十七岁,而那时候我娘都三十多,死了丈夫好几年。我爹一年轻小伙子娶了那么一个寡妇,想想心里都是酸的,这都得怨我爷爷。
爷爷是个臭名远播的大人物,十里乡只要提到了他的名字都会摇头。他和奶奶前前后后生了五个孩子,有两个生出来就是死婴,另外两个没到几个月就病死。就活下了一个,那就是我爹。当然这得怪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做的缺德事,他去挖别人祖坟,遭到了报应。
七八十年代时候的人最害怕的就是爷爷这样的人,再穷的人家也能找到老婆。但要是名声不好,与这方面挂上关系,那就注定遭人指指点点,后人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想要给我爹找媳妇就是个大难题,谁家都不敢让自家的姑娘嫁过来。
无奈之举我爹在奶奶和爷爷的劝说下娶了村里的寡妇,那寡妇便是我娘,比我爹大了足足十五岁。大了不说,人长得还不好看,我爹长得挺不错,人也不是傻子;但没办法,除了那寡妇,他就真找不着媳妇。
在农村要是男人找不着媳妇,那就代表着没有后代,没后代的男人还算个什么男人,这不就成了别人口里所说的断子绝孙了吗。当时爷爷和奶奶想要抱孙子逼得紧,见到村子里同龄的孩子谁都结婚了就催我爹,后来他就娶了我娘。
生下我之后爷爷对娘挺好,男娃子嘛,传宗接代,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生了个男孩像是立了一件大功,农村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就是这样根深蒂固。
在我三岁那年爷爷生病去世,当时父亲看到很多人出门打工都赚了钱回家盖房子,于是就摸索着出门去广东打工。
刚出去几个月父亲在工地上被砸伤腿就回了家,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在我的世界里充满了吼骂声。父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对我娘又是打又是骂,特别凶。奶奶不仅不劝,还帮着父亲一起吼骂,说的都是嫌弃我母亲长得又老又丑的话,我的记忆中那段时间母亲都在哭泣中度过。
终于有一天她受不了这种生活,于是就带着我偷偷的离开了家。还没走出村子就被父亲发现了,抓着母亲就是一顿毒打,拳打脚踢就算了,还用大棍子在母亲的身上暴打。
当时我就害怕得大哭,破口大骂的奶奶怕吓坏我,就把我带了出去,带出去她跟我说了各种各样母亲的坏话,在她的口里母亲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那时候小,奶奶说什么都信,回来之后我就见到了母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翻白。
那天之后母亲死了,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
父亲问奶奶要不要做法事,奶奶当时就恶狠狠地回应:“有那样钱给她做法事哦,还想带走我的孙孙,这种人罪有应得。直接挖个坑,几堆泥巴埋了算了。”
爹有些迟疑,而后对奶奶说:“这样子搞,她会不会来作怪哦?”
“怕哪样?找你二公,喊他整张符把她的魂魄压住就没事了。”奶奶一副高明的样子说。
后来他们也没给母亲做棺材,就用席子包裹着她的尸体,在山上随便挖个坑埋在了我们当地的坟山。当时我爹和二老太公拿来了一张符咒,贴在母亲的席子上才埋的。
那之后我记得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我家里闹,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村里的二奶奶到我家里大骂:“朱老五,你个挨千刀的,看你家埋的什么坟,害我家儿子都跟你一样断了脚。”
奶奶听到之后就出去和她大骂:“这关我家哪样事?你讲话好听点,你儿子腿断跟我有哪样关系,不要张着嘴巴乱说话。”
二奶奶指着奶奶气势汹汹的说:“那个不晓得你家两娘母做的缺德事,埋个人不用木头(棺材)就算了,还乱埋,弄得太凶。周围的坟墓和风水全部遭到破坏,就连我家爹的坟也跟着受到了牵连,你说这关不关你家的事?”
奶奶不以为然的说:“那是她的坟凶,你有本事就去找她,和我有哪样关系?”
二奶奶咦了一声插着腰说:“怪不得你会生出那么多个死小娃,做人不要太恶毒。你媳妇坟头上不长一根草,她一定会来报复你的。你们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大吵一架后二奶奶就气冲冲的回了家,对于这件事奶奶和父亲丝毫不在意,也不管别人怎么说。
后来我母亲的坟头不长草的事传得越来越广,不少人让我奶奶找人看看,这样只会害人害己。但奶奶没给来人好脸色看,骂了劝说的人一顿,就气冲冲的关上了门。
就这样一直三年,我娘的坟头上一根草也不长,光秃秃的,看上去就像新坟。那年村里的二老太公生病去世,奶奶没多久也跟着一命呜呼。
就在那时候我也生了一场大病,当时我八岁,对于那时候的事记得特清楚。在我生病的时候,每天晚上十点左右在我家木窗那里就会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盯着我看。我不知道那是谁,看不清楚她的脸,但轮廓是个女人,我由此想到了母亲。
刚开始我认为是幻觉,可一连三晚都在同一地方直愣愣的看着我,我心里害怕,就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他听后脸色大变,但他怎么也看不到。农村人总是对鬼神的存在深信不疑,我家里也发生了那么多怪事,容不得他不相信。
于是立即跑出去找了一个神棍来家里看,神棍看了之后就说我家里确实不干净,他扫家做个法事就没事了。神棍说得很有自信,于是就开始在家里设坛扫家。做到一半的时候那个身影又来了,我指着窗户大叫:“她来了,她又来了!”
听我那么一说,神棍点着的几根蜡烛突然熄灭,父亲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神棍身上,拉着他的胳膊战战兢兢。就在这时窗户边的影子挪动着步伐走进了家里,见状神棍惨叫一声,抱着自己的家伙冲出了我家,他跑出去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神棍就是骗人的,身上没啥本事,遇到真事就知道溜之大吉。我没有恢复,相反越来越迷糊,而那个影子一直没有离开,每天还会守时的来到窗户边看我。我害怕得每天都哭着跟父亲说,但他就是看不到,我就这样一直被折磨得精神失常,身体越来越差。
这天有个去五十来岁,一身朴素装扮的男子走进了我家。他来到之后见到我爹上下打量一番后问:“你是朱老五吗?”
我爹点头说是,闻言他开门见山的说:“我是个术士,今日到邻村看风水,碰巧路过你们坟山,看到你老婆的坟头上不长一草,怨气极重。所以我想问一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死了之后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他语气生硬,像是在逼问父亲。
由于上次遇到了那个神棍,父亲不太相信这些人,于是极度不耐烦的说:“关你什么事!”一句话想要把人打发走,但是那男子依然不紧不慢的说:“你先别急,现在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等下你一定会求我。”
我爹准备赶他走,但是他却很自信的说:“要是我没算错,那个过世的人没有棺材,没有超度,没有给他看过地方。不仅如此,你还用一张五雷镇魂符把她的魂魄镇住,她本身就已经含冤而死,死后没有家,找不到下去的路,被困在荒山三年,积累了太重的怨气。你和那个画符的人都不知道那张符只能用三年,现在,她已经死了三年,并且开始报复你们了。”
听后我爹张大了嘴巴惊讶半天,他继续对我爹说:“要是你不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你家一定死绝!”
这话一出,我爹吓得发愣,半天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他刚刚的刚硬已经被攻破了,或许是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我爹一直在承受着这股压力。现在看到这男子并非骗子,而是有真本事的高人,于是赶紧抓住这道希望。
他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说:“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该死,但是娃儿无过啊,我可以死,我的娃儿不能死啊。高人,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娃儿,求求你!”
男子见状立即伸出手扶起了我爹说:“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说,我会想办法破解。天下间万事皆有源头,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找到源头方可对症下药。”
听男子那么说,我爹立即站起来战战兢兢的把事情都跟男子说了,听完我爹的阐述之后,男子瞪着我爹重重的一甩手道:“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那么凶,原来被整得那么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人,怎么说也是你老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越说越激动,我爹低着头哭泣不敢说话,男子生气片刻之后摇头道:“罢了罢了。”
听男子那么说,我爹认为他不管这事了,于是立即拉住男子哀求道:“师傅,求求你,我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过错,但孩子无过啊。我自己做错的事让我承担,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男子哎了一声道:“这件事的确难办,你们那么对她……”
“师傅,只要能够保住我儿子,不管多少钱,哪怕是砸锅卖铁我都愿意。”我爹哭丧着在男子面前哀求着,这一刻充分表达了他对我的关爱,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闻言男子摇头生硬的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做这一切不求钱财,不图名利,我只是想要帮助死者,让生者平安;别用钱来买命,谁的钱都买不来别人的命,带我去看看你儿子。”
来到我床边看到已经非常虚弱的我,他伸出手将我的眼珠子翻了一下,喃喃的说:“要是我再晚来一天,这个孩子可能就活不过今天晚上了。”我爹立即瞪大了眼睛,他继续说:“去准备一只大公鸡,一些朱砂,黄纸,半生熟的糯米,一坨刀头肉,还有半碗白酒,先挺过今晚再说。”
说完他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拿着指尖渗透的血液按在我眉心念道:“人鬼殊途,切勿逆天而行,破!”说也奇怪,他说完之后我身体突然一软,就彻底的睡了下去。
男子姓张,人们都称呼他张师傅。
晚上时刻我爹准备了一切,张师傅在我的床前用糯米撒成了一个八卦状,自己站在八卦状的糯米圈里,摆着一张桌子在自己面前。桌子上摆着一个香炉,插着三炷香,旁边点着两根白色的蜡烛,一碗半生熟的糯米和刀头肉放在一旁,中间是那半碗白酒。
他掐断了鸡冠,要了一些血液之后滴在白酒里,然后伸出手去碗里搅拌。在掐断公鸡冠子的时候,那公鸡一点声音都没有,在他手中也不挣扎,这有些不符合常理。公鸡在被抓的时候多多少少一定是挣扎和乱叫的,可这公鸡的温顺出乎意料。
张师傅没有像其他先生那样念叨什么,将公鸡套住放在桌子角的时候他转身对我说:“等会那个影子再来的时候,赶紧告诉我,知道吗?”
我嗯嗯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望着张师傅那严峻的脸,他没做任何表情转身坐在了八卦圈内。这屋子里就只有我和张师傅,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说,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那大公鸡突然惊恐不安的叫了起来。
张师傅立即扭头望着我问:“是不是来了?”我猛地抬头望着窗户,只见那个影子又站在窗户边上,我立即点头说了句是的。
闻言张师傅应了我一声,而后对着窗户大叫道:“我知道你怨气重,但孩子是无辜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大风从窗户边吹进来,蜡烛和灯光全部熄灭。张师傅夹起一张符咒,迅速将蜡烛点燃,而后将符咒往刚刚的酒碗里压下去,冷冷的说:“要是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带走,就是违反天道,我决不允许!”
话音刚落他将手里的符咒砸过去,只见一道光芒突然一闪,地上的公鸡发出一声惨叫,影子消失了,灯光也在这时全都恢复过来。这时我爹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来到屋子里之后吃惊的叫了一声,目光直直的盯着地上。我顺着他的眼睛看去,地上的大公鸡死了,还被撕成了碎片。
张师傅保持着刚刚的冷静说:“她走了!”
“师傅,是不是没事了?”我爹喜出望外的问道。
听到这话张师傅冷哼了一声道:“我要是活生生的打死你,不给你棺材,随便往山上挖个坑给埋了,封住你的魂魄三年,你会不会就这样算了!”
听张师傅那么说,事情显然没完,我爹脸色一变,惊讶的问:“那怎么办呢?”
“今晚的事算是过去了,一切等明天吧,我先回去了。”说完之后他也不顾及父亲的挽留,像是有什么非常急的事要去解决。见到张师傅离开我爹心里就没底了,他认为张师傅一定不敢回来了,就这样一直担心了一晚上。
一直到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人敲门,我爹起床开门才见到来人是张师傅。他急促的对我爹说:“带上你儿子,带上锄头,跟我走!”
“去哪儿啊?张师傅!”
“迁坟厚葬!”张师傅冷冷的吐出了这四个字,意思就是要把我娘的坟重新厚葬。
我爹不敢多问,听从张师傅的将我背起来一起上到了山上,那时候还是凌晨五点多。我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山上,就在我娘的坟前我看到了那坟头上竟然没有半根草,跟个新坟差不多,这还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到我娘的坟。奶奶和爹根本就不让我上山,更别说看我娘的坟了,三年,真的一根草也不长。
张师傅把三炷香和一踏纸钱递给了父亲,让他上香烧纸,还要忏悔,说明迁坟的原因。我爹当然不敢违背,立即上香烧纸,跪在我娘坟前忏悔了一堆对不起她求原谅之类的话。
跟着张师傅将锄头递到了我的手上说:“规矩还是得走,在坟头挖三锄头!”听了张师傅的话,我虽然全身无力,但还是拿起锄头在坟头上挖了三锄头。
挖完之后张师傅指着地上说:“跪在你娘五米外的地方,低着头别看。”说完他便示意爹和他一起挖坟,当时埋的时候就比较浅,没一会儿就挖到了席子。
我偷偷地抬头看去,只见张师傅从坟墓里拿出了一张黄纸,那应该就是当时我爹用来封住我娘魂魄的五雷镇魂符。那符咒很奇怪,都那么多年了,常年埋在地上,按理来说早就应该腐烂,但是却没有烂掉,还和当初差不多。
很快我便看到爹和张师傅大叫一声,都惊慌失措的连连退了几步。我爹退倒很正常,但张师傅也惊慌失措的退步确实令人诧异,我盯着席子看去。只见我娘的脚并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跟腊肉一样的东西,枯黄的皮子干枯的贴在了肉上,身上的衣服裤子也并没有全然腐烂。
这时我爹惊恐的问张师傅:“怎么会这样?”
张师傅皱着眉头,表情十分的难堪,他伸出手重重的搭在了父亲的肩上说:“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原本我认为迁坟厚葬会改改晦气,可没想到你误打误撞将她葬在了荫地之处,让她尸体变成了不腐荫尸,加重怨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恐怕……”
见到张师傅一脸无奈的模样,我爹立即抓住他叫道:“师傅,您是我唯一的希望啊。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求您一定要保住我娃子的命!”说着我爹又哭了。
张师傅没有伸手去扶我爹,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惊讶的瞅着我娘的尸体,半天才缓缓的吐道:“看来只有冒险一试了。”
我爹投去了希望的目光问:“什么办法?”
“活人祭祀!”
《诡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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