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蚌车几乎被一片人声鼎沸的热闹所包围,我也不禁为眼前的壮观景象而感到惊叹和震撼。
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蚌车悬在一片宽阔的水面上,包围着一只圆形的小岛。岛上内覆淡黄色的沙土,边缘处长有一圈草丛。一棵高大粗壮的树就矗立在草丛之中,树冠很大,俨然一面威风凛凛的旗帜。
所有的蚌车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彼此相接,由低到高、由内到外形成七层观台圈,共同合围着这只圆心岛。每只蚌车都呈微翕状,与中央的圆心岛恰组成了类似一朵绽放层层花瓣的玉叠花。
我曾经在一个冬季随柒夜师父到荦英谷附近的地方修炼灵术发现了这种花。柒夜师父告诉我,她叫玉叠,只有在冬天才能完全绽放。由于雪白的花瓣呈层层叠叠状,远观几乎可以与真正的雪相媲美,遂有“玉叠”之名。但是玉叠的却是从秋季就开始绽放的,只是那个时候还处于不成熟的状态,所以只会开出有五片花瓣的单层花,如果为了有所区分,那么秋季的可以称为“单玉叠”,而只有冬季的才是真正的玉叠花。
我看着这些光彩夺目的蚌车,最大最漂亮的几乎都在远离小岛的高排圆环里,越向下看到的蚌车就越小,好像逐渐淡化的光晕那般。烛昂的蚌车停在了中间的一排,刚好还空有一个位置,我看到不远处与我们同排的地方停着晴筝的那辆蚌车,她旁边还坐着一个看上去十分健硕的男子,二人似乎正讨论着一些有趣的话题,不时能听到晴筝传来的爽朗的笑声。
由于背靠蚌车的顶壳,没有办法向上看到更多的人,可单从向洪流般不曾停止的喧嚣声中就可以想象得出前来参加“蚁王节”的庞大阵容。我的视线落在了那棵在我们正前方的树冠上,那密不透风的圆顶树冠像一座小型宫殿顶在树干之上,下面的一根树梢上还挂着一块不小的告示牌,但由于我们的位置偏高,我必须要走到蚌车边缘处探身向下望才能看清上面的字:
蚁王来了,你害怕了吗?
让我们的鼓励鼓起你的勇气!
凡能取得蚁王的一条腿者,可获得五日族徽章一枚;
凡能取得蚁王的一根触角者,可获得三日族徽章一枚;
凡能最终将蚁王打败并取出蚁王眼者,可以得到终极奖励——独日族勋章一枚!
(所有参赛角斗士均可获赠由五日烛店提供的限量版缘司烛一根)
看完告示牌,我有点哭笑不得,在想这即将上演的到底是一出决斗悲剧还是争夺闹剧。但附加的信息上提到了“五日烛店”,那不就是烛昂的店么。
“没错,”烛昂走过来,他大概早已注意到我在看告示牌上的文字了,“我也为‘蚁王节’吐了点血。”
“限量版缘司烛,是这支笔烛吗?”我从口袋里掏出来了烛昂之前的慷慨。此时,在我们正对面的远处的一列蚌车上响起了一阵由各种金属乐器演奏出来的起起伏伏的音乐。乐曲并不激昂,但却能够令听者情不自禁地产生由衷的渴望,让原本平静的心境变得蠢蠢欲动,看似遥远的乐曲却能够产生召唤同样遥远的冲动的可能。
烛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用店铺老板特有的推销蜡烛的口吻道:“怎么样,是不是也打算下去跟蚁王拼一拼?”
我并没有什么值得我要跟一个陌生的厉害家伙去展开搏斗或是砍下它的腿、触角之类的器官的动机,继续向烛昂提出我的疑惑:“上面提到的这些奖励,指的就是你肩上的那种徽章吗?”我本打算再仔细看一下烛昂左肩上那颗闪闪发亮的有着五颗太阳形状的徽章,可我们身上都已穿上了隔离传染的长袍。
“正是。”烛昂依旧面带着友好的微笑,但我却从他的回答里捕捉到了一丝得意,他继续说:“在禹王国,共有日、月两大阶层,日族等级要比月族高很多。且每个阶层又各包括七个等族,从七月族向上是独月族;同样的,七日族向上则是独日族,也就是王族,王国的最高等族。一般情况下,禹王国有规定臣民出门必须佩戴相应等族的徽章的。比如,我属于五日族,而晴筝(他说着把目光送到了晴筝的蚌车里)则属于三日族。对,她不喜欢出门佩戴徽章(他见我刚要开口便及时说),说实在的,她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并不需要徽章来做陪衬。”
“这可真是有趣,一个国家竟然被划分成十四个等族!这些徽章说白了不过就是用来区分人的工具而已。”
“没错,”烛昂对我的回答表示满意,“虽然这是王国的规定,但是除了大部分的日族会坚持奉行外,普通的月族——尤其是月族的下等族——遵守起来就很困难。其中原因自然也很容易理解。”他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可这样做未免也太有失公平了吧。”我直言道。随即便想到了不久前我对柒夜师父说过的那句话。环绕在对面的音乐正发出一种令人感到掐心的尖声。观台上的空余位置已经逐渐被这些小型蚌车填满,一架架蚌车都各就各位地停在水面上,人们在相近的蚌车之间自如地来回走动,互相传递着我们身上所穿的这样质地结实厚密的长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烛昂耸了耸肩,“毕竟我们生来并不就是平等的。或许有的人可以从七月族一点点爬到独月族,更有甚者可以从月族上升到日族的地位,取得三日族的徽章,可这毕竟还都只是少数。就像现在的情景(他指着对面的那片半弧状的蚌车),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坐在蚌车里穿着防御袍的观众,只有五个角斗士能够站在斗蚁场里去跟蚁王决斗。观众永远都是大多数,普通人也是大多数。成为日族甚至独日族,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就是一个奢求。这也正是‘蚁王节’设置这样的奖励级别的原因所在,没有哪条路比直接在万众瞩目的‘蚁王回归日’这一天战胜蚁王从而一举夺取独日族勋章这种方式更能够达到地位晋升的目的了。”
“难道这些角斗士就不害怕蚁王吗?不担心会被蚁王染上‘季节性失忆症’吗?”
“这才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挑战赛啊。”烛昂面带微笑,目光如炬,“有时候危险并不一定就意味着躲避,相反的,在禹王国,这样的挑战才会更加激发人们的战斗力。”“而且,我们的角斗士都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层层选拔出来的,他们在决斗之前都是抱着必胜的信念的。”烛昂看着不远处的树冠说。乐曲的声音变得开阔高亢起来,犹如林间阵阵的松涛声。
“但是结果不还是一次次地被蚁王打败吗!”
这时下面几层的小型蚌车陆陆续续地都抵达了自己相应的位置,将那些远远看上去就像脱落掉几颗牙齿似的观众层一个一个地塞满了。这些小型蚌车尽管外观上与大中型蚌车无异,可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有种简单朴素的感觉。它们大都姗姗来迟,像是要刻意掩人耳目似的,蚌车停下时也尽量保证不发出过大的动静,只是迅速地调整好位置与相邻的两只蚌车左右靠拢、相接。我注意到晴筝的那架不小的蚌车不知什么时候移落到了在我们右手边的倒数第二层,晴筝本人则不由分说地就跳进了一个刚刚到达观台圈、还没得及调转好开口方向的小型蚌车里,正与一个女孩寒暄。那女孩背对着我们,是一个浅黄色的身影。
看晴筝的样子,大概是打算邀请那个女孩到自己的蚌车上以便更好地观赛。说着,就将一件防御袍塞到那个女孩怀里,不依不饶地要求她穿上才肯罢休。但是最终晴筝也没能劝得动女孩跟她坐在同一个蚌车里。她也就不再勉强,仍是快活地乘坐蚌车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在我观察她们的空当,几乎所有的蚌车都到位停定了。人群中一直氤氲着一派热烈而兴奋的气氛。
忽然那些遥远的音乐逐渐逼近耳畔,旋即又一下子全部消失,这样来回反复了几次,把人们的热烈想心情都过滤掉了。只剩下干巴巴的仪式般的静穆。
接连五辆蚌车从空中有条不紊地从侧边飞驰而过,带动起天空中一条流动的曲线,从我们前方的那个巨大的树冠处一闪而过就不见了踪影。我隐约从那些蚌车中听到了几声充满野性力量的吼声。
“看样子,蚁王马上就要到了……”烛昂在一旁提醒道。
我也被这浓重而热烈的气氛感染上几分莫名的兴奋。我看到所有的蚌车同时合上了顶壳。正当我想往下看个究竟时,烛昂的这架蚌车也在所难免地把顶壳缓缓降落下来。
“怎么回事?”我急问。
“马上蚁王就会回归了。”烛昂解释说,“如果不想被呛到还是老实待在蚌车里吧。”
“既然蚁王要回归,为什么不能看了呢?”
“好戏还在后面,蚁王回归还仅仅是个开头,我的建议是现在还是最好不要看。”烛昂煞有介事地说,“不过如果你想连蚁王回归的情景都一并看的话也没关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烛昂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不慌不忙地拿来两顶甲胄,甲胄上面还多此一举地竖着两根触角。整个甲胄全部由摸上去十分坚硬的发着金属光泽的材质制成。烛昂轻松地拎着它们,像拎着两只面临屠宰的鸡,叮当作响地朝我走过来。
尽管我们身处蚌车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可我还是听到了外面传来哔哔剥剥的动静。
“这是什么声音?”我问。
“这是护胄。”烛昂答非所问地顾自说着,一面将一顶护胄递过来。
我的注意力又马上被手里的这个玩意吸引住了,它长成一个浑圆的外壳的形状,散发着像是赭铜的金属色泽,与两根“触角”相对的方向是一个黑洞洞的可以套头的圆孔,此外就再找不出其他的任何装饰。
我见烛昂刚打算开口说话,可我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我的手却快一步地攥住了护胄上方的一根“触角”——
“快住手!”
烛昂的话像一片单薄的刀从空气的一边划过来,我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一个字,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每个字都平稳地从口中送出来。我只是在霎时间像是触电般地浑身战栗起来,只好与烛昂的话失之交臂。
烛昂在开口说话之前是打算把他的护胄扣在自己的头上的,然而现在却不得不赶忙上前,并迅速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纤长的棍棒——我那一直摇动不止的身体使我的目光变得哆哆嗦嗦,只觉得一片眼花缭乱——烛昂挥舞着那根在我的视野里同样哆哆嗦嗦的棍棒,恍惚间那上面竟升腾出一圈圈螺旋状的青烟——我好像听到时间从我的耳畔飞驰而过发出的嗖嗖声,又好像听到了一阵近乎耳语的嗡嗡声——那缕青烟像一根轻柔的绸带,呼呼地飘着——当然我那同样哆哆嗦嗦的耳朵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我的视线鼓足勇气得以停留在那根漂浮着的绸带上面的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冻结住了——我不禁瞪圆了双眼看着这里正发生着的我不敢相信的一切!
几乎是在同时,青烟状的绸带亦或是绸带状的青烟(这并不重要)就娴熟地将我手中的那根棘手的“触角”紧紧缚住,我也随即获释。
我死死地盯着烛昂手里的那根纤长的棍棒,赫然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棍子,而是和我口袋里的一模一样的笔烛!
“咳咳!咳咳咳……”我和烛昂忍不住都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时我扭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蚌车的顶壳已经被掀开,一股烧焦的味道连同一阵浓烟纷纷乘虚而入,在蚌车内弥散开来。
“快把护胄戴上!”烛昂从嗓子眼里挤出一道命令,“咳咳……”
然而我却心有余悸地一边打着寒噤,一边紧盯着护胄不敢动弹。这实在是个恐怖的物什。就在刚刚赤手触碰那根“触角”时,我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恼羞成怒的激愤,我被一个错觉牵引着,好像脑袋里的记忆被什么搅动过了,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眩晕多些还是颤抖多些。
烛昂不由分说地就拾起那个球状的护胄,两只手抱着它,把它高举过我的头顶,不偏不倚地就罩在了我的头上。我被这个动作弄得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要用手去挣脱掉这个桶箍一样的野蛮家伙。可太晚了。我瞥了一眼烛昂就明白在我的脑袋上发生了什么——
烛昂则从容不迫地举起那顶反射着满满珠光的护胄,口朝下,稳稳地把自己的整个头都套了进去。
接着那颗看似是金属材质的护胄则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它似乎化为了某种柔软的物质,一点点与烛昂凹凸的面部相贴合。直至最后,我眼里的烛昂就像是换上了一层光滑的深赭色的皮肤。他自然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只有瞳仁还是黑色的;他又冲我抱以微笑,连嘴唇和牙齿都被涂了一层暗铜色。和他那身褐色的防护袍搭配起来俨然浑然一体。外加上头顶上竖着的两根朝天触角,竟活脱脱像一只蚂蚁!
我不禁摸了摸我自己的脸,就像是敷了满脸的蜜膏一样,有点不大透气。
戴上护胄之后,我们转眼间都停止了咳嗽。
“在没有戴上护胄之前,这上面的触角部分是不能乱碰的。”烛昂告诫道,“这两根触角是用来抵御蚁王攻击的工具。”
“工具?这明明就是害人的武器!”我吼道。话一出口就感到不对劲,似有一股莫名的火在体内噌噌地往上蹿,我想要去扑灭它却无能为力。
烛昂并没有理会我的情绪,而是把视线投向了斗蚁场。我向外瞥了一眼,看到场上的草丛正在熊熊地燃烧着,泛着猩红的火光。可奇怪的是那棵正立在草丛间的大树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草丛很快由一圈翠绿化为一圈炭黑,这就是呛人浓烟的来源。
所有的蚌车都紧闭着,好像一只只不敢直视现实的眼睛。待浓烟散尽,它们才逐渐从一团灰蒙中释放出原有的洁白。
紧接着,那圈被烧得焦黑的草丛冥冥中产生了一阵齐刷刷的窸窣声,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远远望去,好像有无数个黑色颗粒在密密麻麻地攒动。再仔细看去,原来那焦枯的草丛已全部换为一群训练有素的蚂蚁,它们俨然斗蚁场上的一圈黑锁链。气势汹汹地等待着一个进攻的口令。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圈锁链开始松动。所有的蚂蚁都争先恐后地朝斗蚁场中心聚集,并将窸窣声传遍寂静的斗蚁场。这声音被场上的静穆慢慢发酵,变得气势浩荡起来。
那些黑粒状的蚂蚁纷纷簇拥着一个劲儿的往前爬。一部分蚂蚁则迅速叠在了一层又一层的蚂蚁上面……最后屹立起一个雕塑版的巨型蚂蚁!
这就便是蚁王了。我不无惊奇地注视它。
只听一声爆破的巨响——那只由无数只蚂蚁组合而成的巨型蚁身上的那层外壳炸裂开来!方才还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合成的巨蚁外壳劈里啪啦地震落在地上,场上激起一片尘土。
“蚁王回归了……”烛昂的声音似乎从一个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随即过渡到耳朵里的还有之前对面奏起的音乐,此刻正变得悲壮而雄健。所有的蚌车纷纷打开,人们将张望的目光迅速聚焦在斗蚁场中心的蚁王身上。
突然间,一架正半开状的蚌车从树下飞驰过去,上面正英气十足地站着一位身材健硕的男子。他身着蓝色的防御袍和同是蓝色的护胄,脸上刻着刚毅的神情。
“呃、那是——”我自从见到那个人的样子就觉得面熟,忽然想起来他就是之前在蚌车里同晴筝交谈的人。
“他叫时烈,是禹王国的祈火师。双日族。”烛昂介绍道。
时烈的蚌车呼啸着绕着蚁王飞了一周,第一个就出场的人获得了观众们的最大的热情。随后他的蚌车才缓缓停在了蚁王的面前。他以矫健的身姿飞身跃下蚌车,左肩上是那枚被阳光照耀出两个闪烁光点的太阳型徽章。人们的欢呼声再次热烈起来,竟掩盖住了斗蚁场上蚁王的沉默。
我把视线转移到晴筝那里,见她正面带微笑地认真注视着斗蚁场上的动静,仿佛那并不是一场即将上演的决斗而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场上的时烈离开了蚌车——这使得他一下子渺小许多,特别是在与巨型蚁王的身材对比下他孤零零地立在蚁王面前(但我很怀疑蚁王是否注意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家伙)——蚌车自行飞远,飞至树下闪过不见了。蚁王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摆动了下触角,可并没有走动的打算。它对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无动于衷,依旧停留在原地。
时烈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笔烛,把蜡烛一头凑近自己的护胄上的“触角”,顿时笔烛开出了火光,久久在风中摇曳而不灭。这下蚁王似乎终于注意到火光的存在,开始一步步朝时烈爬来。
“原来笔烛是引起蚁王注意的诱饵。”我顾自地说。我看了看身旁的烛昂,他的目光紧紧跟着蚁王的步伐。我扫视着一圈圈排列整齐的蚌车,所有的观众都穿着不同颜色的防御袍,带着兴奋的心情期待着一场比赛。晴筝的防御袍与我们的是同一颜色的。
蚁王移动了几步就把它庞大的身影像乌云一样罩在时烈头上。时烈并不躲闪,而是将手中的缘司烛高举过头顶,几乎要碰到蚁王身上那黑亮的甲壳。蚁王抬起一只腿像是要夺过时烈手中的笔烛,时烈一下子就被蚁王撑起来的阴影深埋。
可结果却是蚁王的那只腿被笔烛身上所发散出来的一条螺旋状的丝线死死地缠绕起来,不能挣脱。
就在此刻——时烈机警而迅速地调转笔烛,使烛焰的那一头对准地面,在蚁王投射在地面上的阴影里顺势画下一个圆圈,又马上在圈内填画下一堆符号……(他的动作太快我来不及看清究竟都是些什么)。我只最后捕捉到地上迸射出一圈的光芒,接着蚁王像磐石般一时冻住在原地。
热烈的欢呼声也像是从那圈中迸发出来似的一下子倾泻到斗蚁场上。时烈则从阴影中以胜利者的姿态阔步走出,任灼热的阳光照映在他骄傲的面庞上——一个金灿灿的笑容。他把缘司烛呼地吹灭,再次高举过头顶,向观众示意,一时间斗蚁场完全成为时烈表演的舞台。
我稍微向左手的方向投去了一瞥——晴筝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上的一切。可她并没有高呼,甚至都没有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突然,时烈身穿的防御袍背部“嘶啦”一声划开一道口子——从里面竟伸出一对翅膀来。这并不是鸟的翅膀,而更像是某种巨型昆虫的翅膀,飞快地扇动出很大的嗡嗡声。时烈就借助这对翅膀腾空而起,浮在半空中,预备用双手将蚁王的触角拔下来。惊叹的声音再一次从四面八方的观众台里响起。
蚁王看似依旧没有动弹。
太阳逐渐移动着,蚁王之前庞大的身影逐渐收缩回来。
那枚时烈画在地上的圆形标志因没有了阴影的陪衬而随之消失了。
时烈的双手紧紧握住蚁王头上的触角不放,用尽力气向下扳弯,可那根触角却倔强地向反方向一弹,把时烈甩了出去。但是时烈并没有被甩远,很快就凭借背上的翅膀又轻巧地飞了回来,继续与蚁王的触角进行再一次较量。就在时烈再一次伸出双手触碰到蚁王的触角时,那上面竟蓦地冒出一根粗黑的锁链来,猛然拴住了时烈的手,并逐渐地将其一圈圈缠紧。
“那是——”我仔细盯着那粗链,终于发现那竟是由无数蚂蚁组成的链条!
时烈咬紧牙关,用力想拔出手来却无济于事。蚂蚁锁链越缠越紧、越陷越深,任何挣扎都被狠狠击碎。
观看这场赛事的人们都不禁为角斗士捏着一把汗,他们都爱莫能助地望着拼命挣扎的时烈,却并未露出慌张的神色,仿佛这是早已预料到的事。
“时烈已经输了。”烛昂平静地说,“他太大意了。”
“难道你们都看着他这样被蚁王摆布吗?”我带着质问的语气。
场上的时烈反倒像是一只与巨兽搏斗的小蚂蚁,痛苦不堪地被蚁王兴致勃勃地玩弄着。他皱紧眉头,左右扭着向下低头,使自己的护胄上的“触角”准确地击中了蚁王的巨型触角。那群衍生出来的蚂蚁锁链一时停下,几只蚂蚁像砂砾一样被震落,洒在地上。时烈于是乘机把自己的双手从中抽出来,并用尽浑身的力气再次用“触角”给蚁王触角一击!这回的攻击力量非常之大,蚁王竟被击得也浑身战栗起来。
可是在时烈飞至高空打算用俯冲下来的力量发起再一次的攻击时,他却径直从上面栽落到地上,手中的缘司烛也滑落到一边。
“时烈他……”我以满脸的疑问惶惑不安地对着烛昂说,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烛昂则以略带宽慰的口吻道:“他已经中了‘季节性失忆症’的蚁毒了。就在刚才被蚁王缠住的时候,一定有蚂蚁侵入到他体内才会这样。”
不久,一架蚌车前来带走了时烈。场上隐约中还留有他那空洞的眼神。
第二个上场的角斗士显然吸取了时烈的教训而变得谨慎多了。他并没有像时烈那样用笔烛在地上的阴影里画圆符,看样子他也并不打算先将蚁王给制止住,而是一鼓作气地上来就直接飞到蚁王的背部,手持一把短而扁平的刀柄状器具。然而他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摘下头上的护胄,并将上面的“触角”对准蚁王那坚硬结实的甲壳用力砸去。由于冲击力量十分巨大,护胄“触角”所划过之处纷纷飞溅出一道道火花!角斗士事不宜迟地俯身冲下去,同时伸出刀柄,只听一阵丝丝拉拉的摩擦声——刀柄上竟然开出了一道刀状的烛焰!
我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靠近蚌车的边缘伸长脖子巴望着,想看清楚他手里的究竟是什么厉害家伙。
“咣当!”在蚁壳上深深划刻了一道火星的护胄应声落地,火光也转瞬即逝。看来他是为了获得这一独特的刀形烛焰才如此孤注一掷的。
“可是他这样做岂不是就失去了保护他的东西了吗?”我说,瞥见旁边的烛昂依旧不动声色地观战,根本不像是在看一场险象环生的决斗。
蚁王的背部被划裂出了一道斜痕,角斗士顺势飞到蚁王身体下面的阴影里,直接挥舞起刀形烛焰朝着蚁王的一只腿砍去。可蚁王突然由静变动,一下子直立起身来。那只被砍中的右腿被抬了起来。这实在让角斗士措手不及,但他马上收敛起惊愕的面孔镇静下来,准备再次进攻。他瞄准了蚁王受创的那只右腿,全神贯注地端起刀柄,双臂有力地一挥——
然而蚁王那只右腿的受伤之处又一次出现了蚂蚁锁链,它将正燃烧着的刀形烛焰一圈圈一点点地紧紧缠住,直至烛焰部分都被覆以黑密的蚂蚁,烛焰瞬间便消失掉了,代之以刀形的蚂蚁群,它们很快就又呈锁链状,深深蔓延至角斗士的刀柄、手背、袖口……同时防御袍也被牢牢地束缚住,以同样敏捷的动作占领了他的整个身体。
角斗士重重地摔倒在地,蚁王则重新召回了所有之前释放出动的蚂蚁兵群。那些将角斗士包裹起来的细沙一样的蚂蚁以锁链队伍的形式回覆到蚁王身上,再次成为蚁王坚硬甲壳的一部分,被烛焰砍灼的地方不治而愈。
角斗士只好被蚌车领走。之后又来了第三个角斗士。第三、第四个角斗士的实力甚至都还不如前两个,在蚁王面前,他们俨然就是陪练的小角色,白白地做了牺牲品。
接着,在一架气势汹汹的蚌车稳稳地停在斗蚁场上后,人们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这架蚌车并不像前面的几架是半开状挺进斗蚁场的,而是一副闭合的状态。蚌车顶壳缓缓启动,里面走出最后一位角斗士。蚁王经过前几轮的热身后对站在眼前的人颇有好奇心的打量起来。可角斗士却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与蚁王对视着。
“快把他带回去!”从我们的左手边忽然冒出一个尖细的声音。我和烛昂同时朝那边望去,发现竟是晴筝在高声喊道:“快把他带走!他已经被感染了!”
听闻晴筝的话大家纷纷紧张起来,人群中有一股难以压抑的惊慌和无可奈何的叹息。太晚了,那架负责输送角斗士的蚌车早已默默地飞远,场上徒留下孤单的角斗士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巨型蚂蚁。角斗士坦然地望着蚁王的双眼,像遇到一位老朋友那样友好地凝视着它,并不感到害怕或是惊恐。他那件蓝色的防御袍被逃逸着的风吹得生响;蚁王也站定不动,那双突兀的眼球似乎都没有意识到眼前有人存在。场上出奇的镇静与场外人群的热议各自两不相干地持续着。
突然我们的蚌车启动了。我不禁脚下一个趔趄,站稳后忙问烛昂:“这是要去哪儿?”
“把蚁王引开。”烛昂简短地回答,话语里透出几分严峻,“蚁王只有在看到缘司烛火焰后才会行动。我需要你的帮助,翀。”
“我?”我纳闷道,“和蚁王决斗么?”目睹了场上的几名角斗士和蚁王的对决,我发现获得一次与蚁王面对面的决斗机会竟然成为了我的念头,而且我希望能够借此来检验下自己目前的灵术水平。烛昂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烛昂的蚌车一直飞至那棵长有巨大树冠的高树下,停在树干前,片刻后树干中出现了一道向上下横开的方形洞,蚌车便顺利进入到树体内。蚌车进入之后呈直线上升,整个树干就是一条上下直贯的通道。到达一定高度后蚌车再次停止,我们的头顶处开出了一扇圆形门,向上望去是一片黑黢黢的圆形洞,然而并没有过多的考虑时间,我感到自己似乎又被什么托起上升,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待周围出现光亮后,我和烛昂正站在一座宽敞的圆形大厅之中。在圆弧形的内壁上有五扇门,门的一边在上方各有一盏壁灯,灯架里的便是缘司烛。四周正燃着跳动的缘司烛火焰,将整个大厅镀上一层金黄。厅室中央有一块不小的高台水池,水池上摆着一黑一白的两只人鱼塑像——黑如玉,白如晶,鱼尾部分则缠绕在一起,上身的肢体向外伸展着,像是要即将抓取到什么东西。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嘴巴微张着,像是冲着远方呼喊什么。我没有再靠近去观察,我被烛昂带到了一扇门前。门上绘有难以言状的奇异图案。烛昂掏出缘司烛,在近门上方的蜡烛上点了火,接着就将手中缘司烛微微倾斜,一滴烛泪恰落入门上的一个细孔内,“哗”的一声,眼前呈现出一片明亮,里面悬挂着琳琅满目的防御袍和护胄,看得人眼花缭乱。
“翀,”烛昂在我走进室内后站在了我身后,我听见门关闭的声响,“现在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就在你面前。你手中拿着的是用来祈求神火的缘司青烛,也是能够与蚁王交锋的有力武器之一。只要你能够打败蚁王,取下一颗蚁王眼,你就可以得到独日族的勋章了!”
烛昂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怂恿,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抵触。“我很感谢你能将这么珍贵的缘司烛送给我,烛昂。”我们面对面直视着对方,我决定向他说明我的想法:“可是我并不打算打败谁,更不想为了什么勋章而打败蚁王。我不是禹王国的臣民,我也不想要得到独日族勋章。我……呃,只是想和蚁王进行一次真正的决斗而已。”
我注意到烛昂正在用愈发吃惊的目光盯着我,好像我的话令人难以置信,他张着嘴巴一直没有说出话来,等我的话音落下,他才用力板住眼皮没有眨眼睛,道:“你……你在开玩笑吗?还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竟然会有人对我说‘我不想要得到独日族勋章’?!啊……这真是……我所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烛昂的反应也令我感到莫名的惊奇,我继续说:“可是我有信心战胜蚁王。”
烛昂止住笑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吗?只是愿意单纯地与蚁王干一场?噢,这实在叫人想不通,一个有信心战胜蚁王的人竟然不是为了得到勋章!”
我郑重地点点头,说:“如果战胜蚁王能够防止‘季节性失忆症’传播的话,我愿意出一份力。”
“这些角斗士都已经被隔离起来了,但是还不能完全保证他们不会与外界接触。应该会有申请者什么的会去照顾他们。”烛昂说,“既然这样,翀,我就替禹王国先感谢你愿意迎战蚁王。这里有最全的防御袍和护胄,你可以挑选一件你喜欢的作为你的战袍。”
“不必了,你送我的这件就很好。”我跃跃欲试地说,“为了不耽误时间,我们还是趁早到斗蚁场去吧。”
我和烛昂从那间房间里出来,重新进入到圆形厅室里。厅室地板又裂开了一道崎岖的缝,越张越大,出现在这下面的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楼梯。我跟随烛昂走下楼梯,还没走几步就再次进入了一架蚌车内,蚌车载着我们一直降落。直到底端后蚌车稳稳地停住了,它先是打开顶壳,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斗蚁场,而是一堵墙。墙上绘有一些武器,各式各样的缘司烛、长棍、利剑、弓箭……
“你可以任意挑选一件武器,翀。只要是这上面有的。”烛昂说。
“时烈用的就是这根笔烛吗?”我看着我手中的缘司烛问。
“没错,笔烛的火焰是很锋利的。当然,刀烛的火焰会更厉害些。”烛昂一面欣赏着墙上的武器图一面说。昏暗的墙壁上的图案看上去好像游动在水中一般,可是当单独看其中一件时却又恢复了静止的状态。
“干脆就用这支笔烛好了。只是用它作为诱饵而已,不是么?”我说,眼睛盯着一把弓箭。
“当然。”烛昂接着说,“不过,你要小心,翀。还有,不要直视蚁王的眼睛。”
烛昂语毕,蚌车顶壳又缓缓降落,掉了个头之后再次掀开,明亮的光线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已经适应了晦暗的眼睛突然感到有些别扭。同时洒进蚌车的还有观众台上的传来的音乐,让人心旌摇荡。
烛昂伸出手掌来,用眼神示意我交出我手中的笔烛。我略加迟疑着把缘司烛递给他,接着便看到他摘下护胄,用上面的两根“触角”同时点燃了我的和他自己的那根笔烛。两根笔烛俨然孪生的一般,都是近乎透明的琥珀色蜡身,烛焰齐刷刷地像两面微小的旗帜不停地摇曳着,把周围映照得光鲜而清晰。我出神地望着烛焰,有点发呆。
最后烛昂又将笔烛归还到我手中。我接过笔烛,隐隐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我猛地转过身,看到蚁王那巨大的头颅正堵在蚌车口!我着实被吓了一跳,眼睛恨不得要临时逃逸了。只见蚁王抬起一只腿像是要深入到蚌车里来摸索。我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起身跳出蚌车,迎着蚁王庞大的身躯奔去。突然我听到一声巨响,只见一只天空里有一根细长的黑线正逐渐变宽拉长……
“咚——”那根黑棍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溅起飞沙一片。
“咳咳……”我用袖口掩住口鼻,同时不忘逃到另一边的空地上。停止咳嗽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黑棍,而是蚁王的一只腿!我下意识地向蚌车里瞅去,蚌车的顶壳已紧紧地闭合上了。很好,这样就不会有蚂蚁侵入到里面了。蚌车敏捷地启动,在空中划了条弧线绕到不远处带走了第五个角斗士。
接着我也似乎看到了一条真实的弧线——由蚁王的断肢衍变而成的无数只蚂蚁正整齐地列成弧线朝我逼近。
耳朵被远方的乐曲纠缠着,那音乐愈发提起我的斗志。
我看着越发逼近的蚁群,竟鬼使神差地举起缘司烛,将烛焰对准并成功引燃了这黑线的一端。很快,整条蚁群像一根导火索般瞬间都燃烧起来!眨眼之间就化为了灰烬。我还没反应过来,蚁王便举着另一只腿朝我兴师问罪地移动过来。可我却从它的步伐中感觉到了一种无力,它正在慢慢地缩小,比之前的身躯还要收缩一倍。
我的左手紧紧地攥着笔烛,似乎那是我力量的源泉。在乐曲的发酵下,我头脑中求胜的念头变得愈发强烈。我一定要战胜蚁王!在我眼里只有一个丑陋的怪物,它正张着余下的五只腿逐渐向我靠近……而我,也并不打算退缩。
现在的我正站在斗蚁场中央,听不到周围任何声音,仿佛与世隔绝,眼中和心里都被蚁王的样子注满,蚁王慢慢移动到我眼前,我问闻到了一股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像极了伊芽雨后摘下的蔚泽湖畔的闻茵草。
蚁王将它的头凑了过来,我立刻用跃身术躲开了。它大概是想要过来熄灭我的缘司烛,可他并没有得逞,于是便用它的爪将我钳住。可就在蚁王像我握着笔烛一样的抓到我时,它的蚁爪却像触电般突然松开,原来是我身穿的防御袍起了作用。我迅速拾起了被蚁王弄掉滚落在地上的笔烛,好在烛焰没有被沙土掩灭。
让我感到纳闷的是,蚁王似乎对笔烛情有独钟,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要把我给撵走。只见它又虎虎生风地朝我爬过来,再次施展出那条蚂蚁锁链。锁链以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蔓延到我的笔烛上,令人吃惊的是,它们竟然绕开了我的手,似乎目标就仅仅是笔烛。但我还是马不停蹄地用攻击术将蚁链一次次击落,坚决不允许它们靠近我或是我的笔烛。这个灵术的施展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然而还是有打不完的蚂蚁层出不穷地溢上来,使我愈发吃力地发挥出正常的攻击术,消灭力度几乎减半。就在我筋疲力竭时,笔烛上忽然生发出一圈圈青丝般的烟缕,正好敷在那些正不断往上面爬绕的黑蚁上,顿时烛焰放大,我不禁也松开了手,只见所有的蚂蚁都燃烧起来,眨眼间那些蚂蚁如砂砾般洒入沙土中。
机会来了。我打算先拔掉它的触角,凭借跃身术跳到蚁王的头顶上。接着施用牵引术使之前掉落的笔烛重新回归到手中。蚁王的肢体停下来,触角却倏地伸长了。这次并不是由无数蚂蚁组成的蚁链,而是一根结结实实的触角!它将我紧紧捆绑起来,我用右手高举起笔烛防止它也被卷入,然后我只好施用了还不熟练的缩身术从勒紧的触角中挣脱出来。但却不得不放弃笔烛。缘司烛笔直地落入触角线圈中,接着“啪”地一声敲打在蚁王头部的甲壳上,随之一起掉落的是一根黑色枝桠般的蚂蚁触角!
我喜出望外地从地上捡起蚁王触角,而我的笔烛却仍留在蚁王的头上,我再次望过去时,缘司烛烛身释放出来的青烟般的游丝已将蚁王密密匝匝地包裹住。这真是千载难逢的绝地反击的机会。我把施展灵术的力量集中起来,毫不犹豫地朝蚁王眼射去——
但就在我射出灵术箭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捕捉到蚁王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悲戚的目光,像是为了什么而感到深深的悲哀。我隐约中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束神圣的光亮。我突然改变主意,打算将灵术全部收回,但为时已晚,灵术箭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蚁王的一只眼,而我也感到疲惫像一条巨大的绳索向我袭来,将我紧紧缠绕……恍惚中我看到一个浅黄色的身影正急匆匆地从另一个方向朝这边赶来……蚁王滚落下来的眼球、观众的雀跃、远处闪烁的火光都被抛在那绳索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