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天没爬起来。自己觉得快摔散架了:胳膊肘摔破了,往外渗着血珠,膝盖在往外渗着血水,那里的裙子在水泥地上已搓破,碎布条贴在皮肤上,血肉模糊……她慢慢地把贴在伤口处的碎布择开,爬起来,泪眼婆娑。
在娘家时也吃苦受累,可是从没在身上留下伤疤啊。嫁了人寻思有人疼了没想到从里到外都伤痕累累啊!
她跌跌撞撞重新骑上车。心里满是悲凉。
她赶到防疫站的时候,还没挨到他们。
她不知道老公看见她了没有,他什么也没问,她也什么没说。
车间主任老张问她,你就这样哑巴唧唧算啦?没骂他啊?
忘了,她说,忘了骂。她不会骂人,也从没骂过人。
她只是象套在车里的驴,只知道低头拼命往前拉,没想过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拉。
清明终于在昌安路崇实街的胡同口摆了个小摊。这儿不错,离他厂子和小学中学都不远,昌安路也非常繁华,过往车辆很多。
很快,边上卖馒头的,炸油条的,卖烤串的,修鞋的,修摩托车的,修电机的,开电话报亭的,没事在门头外边支个摊打扑克下象棋的,都熟悉起来。这儿离南关村委也非常近,时不时有当官的过来扯两句,都很赏识小伙子的踏实肯干,末了还不忘肯定和鼓励一番。
清明也很快就适应了这个环境。
小满把孩子从老家接了回来,把刚满三岁的他送进了幼儿园。这样,她也可以少听婆婆的抱怨。孩子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不管穷富,她想应该把他带在身边。如果要等到哪天自己有钱了才弄他来,可能就太晚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天们了。
婆婆那句“只知道放孩子不知道放钱”的抱怨,让她下定了决心,既然能生下他,就能养活他。
她一直都没有后悔当时自己的这个决定。
她买了小被子小毛毯,让他中午在园里午休。孩子太小,刚去的时候哭,慢慢才好了。幼儿园是新成立的第三实验幼儿园,环境不错,老师也很尽心尽力。
但孩子也还是时不时闹点小状况。有次拉肚子,老师打电话让她去接。她到那一看,孩子在那光着屁股呢,弄脏的小裤头老师已经给洗干净,装在了袋子里。她这个妈妈不称职——她忘了给他捎件换穿的衣服,就那样光着屁股把他带回了家。
玩具厂的活,忙的时候老是要加班,夏天的中午没有睡过午觉,晚上也从没有看过电视。这样下去根本没法照顾孩子,小满觉得得找个晚上不加班的活了。
村委在盖新的办公楼,附近的密水商场也在开发。九八,九九年,县城商品房的开发才刚刚兴起不久,建筑业蓬勃发展,工地上塔吊林立,热火朝天。
给我问问上工地吧,她和老公说。村里管基建的老高经常过来聊天。
工地上不用加班,而且和她现在挣得钱一样多,不会影响当时的生活。
嗯,先去干着吧,有合适的再调。他说。
那时他们已从城东搬到了城西。
在城东新租住的房子并不旧,也不潮湿。比之前住过的几个地方都好,奇怪的是接连几次都见到蛇,虽然都是普通无毒的蛇,但她还是吓得不行,她对这种生物有种本能的恐惧。
第一次是走进房间,看到写字台上一条小蛇迅速地游下来,把桌上的牙缸都带倒了,这张桌子离床很近,孩子就睡在床上,她吓得脚都抬起来了,抱起孩子就冲出屋子。街上赶马车的老李头正从门口路过,拿了一根木棍把它挑着送到园子那边的沟里去了。
可是她仍然不敢进屋。她怀疑还有。老公回来,胆子大了些,跟他进屋,她指着墙角给他看小蛇爬过的那个地方,对他说:你再找找吧。
他细细地搜看了一遍,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了砖縫,果然又从里边拽出一条来!天哪!
那要是跑到床上来……一坐正好坐在它身上……啊,她想都不敢想了。
房东很讲究地摆了几个盘,拿纸烧了烧,念叨了几句请它不要出来吓唬人之类的话。
但是——
有一天,她正要去厕所,刚进去,就看到很大一条蛇盘在圈沿上,那天很暖和,它好象是在晒太阳。——他们这儿的厕所和他老家那儿不一样。老家的厕所都是一间屋子,有房顶有门,还可以养猪,牛等牲畜。隔了不过四五十里路,这儿就不同,没有门,没屋顶,半截土墙稍微挡了挡。也不养东西,只是象湾一样的一个大坑。
就这么巧都让她碰上了。看样子还是一家子。它们可能觉得在这儿生活得不错,可是她实在无法消除对它的恐惧。
他们已搬了四次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前途渺茫,暗天无日。一年到头,手长脚短。
回到镇上干了一段时间,除了把手头仅有的一点钱全部花光了之外,收入更是寥寥。赶趟集她也得把钱攥得紧紧的不敢乱花。没办法只得又搬了回来。
因为修车摊离南关村委近,常来聊上几句的几个村官也混熟了,有人就建议,村委隔壁的厂子倒闭了,那一溜儿宿舍闲着也是闲着,你们不如临时搬那儿住,还不用花钱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