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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宁夏市彭阳县西三十里外，坐落着一座村庄，名叫任山河村。一条简易公路通往固原县城。村庄左近有一座黄峁山，黄峁山是进城的必经之路。山路崎岖，路窄坡陡。“山路十八弯，弯弯都凶险”是一代代村民口口相传的俗语。晴天还好，雨天泥泞，一不小心就容易滑进峡谷，轻则摔伤腿脚，重则粉身碎骨。山上不仅有松鼠、野兔，还有狼群出没。村民有事去县城，定要约上三五人一起才敢过山。

任山河的军事战略位置也非常重要，地势易守难攻。1949年8月，任山河村上空浓云翻滚，秋风萧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4军190师、191师奉命在这里狙击马鸿逵部。两天两夜后战斗结束，解放军获胜。此次战疫中，364名指战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其中100多名战士连姓名都没有留下。1955年4月1日，原固原县人民委员会将散埋在任山河战场周围的烈士遗骸迁移集中埋葬，并立碑建园，陵园被命名为“任山河烈士陵园”。陵园纪念碑高19.49米，碑上刻着任山河战斗指挥者曾思玉将军的题词 “正气留千古，丹心照万年”。从1995年开始，弘文中学组织“眼前有山河，心中有家国”的祭奠英烈、缅怀先驱的活动。二十八年来，从未间断。

01

4月2号晚上，我正在宿舍收拾行李，舍友燕、楚、齐同时从外面回来。

“秦，清明节放假三天，我们一起去塞上坝骑马、看草原吧，放松一下心情，如何？”齐是妥妥的富二代，她的父亲是当地知名企业家，拥有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齐不用为未来忧愁，她的未来父母都替她安排好了：考公或者去父亲公司上班。齐对此持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她说从小到大的每一步都是根据父母意愿做的，她自己也没有多少概念。不过齐的眉宇之间偶尔会流露出复杂的神情，像落寞，又像是忧伤。

“齐，你们知道的，每年清明节我都得回老家扫墓。诺，你看行李都准备好了。”

齐耸耸肩，向着燕和楚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楚侧头看了燕一眼，露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神情，紧接着微笑仿佛涟漪在她的脸上晕染开来。她轻轻走到我身边，用拇指和中指捏起我的两片衣袖，操着软糯语调说：“秦，清明扫墓不应该是家里男丁的事儿吗，你不回去应该影响不大吧？和我们一起去塞上坝吧，好不好！”

楚来自南方，有着水乡女儿的温婉柔顺，一口软糯的语音能让任何一个铁汉流露出柔情、滋生出保护的欲望。楚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也没有仪态万方的风骨，但是只要她开口求人，几乎都能得到满足。谁舍得让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女孩难过呢！就连同为女性的齐、燕和我，对楚也狠不下心来。其实，楚并不是她所表现得那么弱不禁风。能够从师资力量很薄弱边远山区考到全国知名的学府，她的顽强、她的坚韧和她的执着，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品性。

楚经常和我们说起她的家乡，说起那里的孩子。她说她的家乡山川秀美景色宜人，就是太穷了，穷得没有几个老师愿意留在那里。她说每当有老师离开，孩子们的眼里都有一种被遗弃的伤痛和失望。他们渴望上学而不得的眼神，深深刺痛楚的心。楚说她那时就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考上大学，然后回家乡当一名教师，让所有的孩子都有机会坐在课堂里读书。但是现在毕业临近，楚却绝口不提回老家的事儿了。不仅不提，她还积极联系市里的一些学校，为实习做准备。我没有权利责怪楚，毕竟有些事不是靠一腔热情就能办到的！就像我今天回母校参加活动，也不是楚的温柔可以撼动的一样。

“楚，扫墓这事儿，是我不想缺席！”

楚的眼帘垂了下来，有点委屈地默不作声。

燕拍拍楚的手背安慰她，燕的这个动作让我很愧疚，好像自己是个做了错事的负心汉。燕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她拉着我的手继续齐和楚没有完成的游说：“秦，我们都大三了，作为一名本科师范生，不考研没有好的岗位给我们就业，考研又内卷得不行。我不知道你心情怎么样，我是很焦虑也很迷茫，不知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燕的这些话我很有感触，前段时间我就在考研、考公和实习三个选择上举棋不定，好像哪个选择都是对的，哪个选择又都不尽如人意。很痛苦！好在经过几天的思考，又征求了母亲的意见之后，我选择了考研。因为只有考研才能实现回母校任教的理想。

“不管考研还是实习，我们马上就各奔东西了。据说塞上坝草原辽阔风景优美，不但可以骑马，还能参加那达慕大会。‘同居’三年，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过，这样的机会以后也很难再有了。现在趁着放假去放松一下，也许心情放松之后，对未来就有明确的目标也说不定。也正好给我们的“同居”生活留个纪念。不然多遗憾啊，你说是吧，秦？”

燕的理由非常充分，她的一番话也令我很伤感。舍友三年，同出共进，这份感情弥足珍贵，我也非常珍惜。但是清明节的活动于我而言，更加重要。看来，遗憾是无法避免了。

抱歉了，燕；抱歉，舍友！

因为第二天我要坐凌晨的火车回家，我很早就上床休息了。齐楚燕说要准备明天出游的东西，熬到很晚。第二天，我们同时出发去车站。她们去塞上坝，向东。我回任山河，往西。去往车站的路上，我总觉得她们三个有点神秘兮兮的。但是由于着急赶车，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02

日期：4月4号。节令：清明。坐标：宁夏固原。时间：4：30。

晨曦未到、山河未醒，城市一片静寂。四月的彭县，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小雨也应节气，淅淅沥沥从天而降，很多人还沉浸在梦乡，市二中的操场上却已经站满了人。初中一二年级、高中一二年级的全体师生以班级为单位列好了队形，总计人数贰仟叁佰人。每个纵队前方都有一名旗手，旗手挺胸抬头、双手紧握旗杆。红旗猎猎，是操场上最灿烂的风景。校长和着风声雨声的致辞，清晰地传进师生的耳朵里。

“......今天我们再走54里山河路，再唱71年革命歌，再次怀着满腔激情和全部敬意，祭奠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奉献了青春和生命的前辈英烈。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希望同学们发扬红军不畏艰难，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用我们的双脚丈量红军曾经战斗过的这片土地。现在以班为单位，向仁山和烈士陵园，出发！”随着校长干脆利落的号令，旗手挥舞着红旗，师生们喊着的口号，依次走出校门。队伍刚一出校门，国歌和革命歌曲就在城市的上空回荡。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心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这些歌曲跨越了半个多世纪，今天再次被唱响，曲调高昂，歌词铿锵。三千多人走在同一条路上，迈着同样的步伐，唱着同一首歌，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行，这没法不令人动容，没法不令人心情澎湃、热血沸腾。

清明徒步108里，祭奠396名革命烈士，是母校二中每年清明节的传统活动。活动的创立者和组织者是二中当时的老校长，那一年是上个世纪的一九九五年。二十几年来，从未间断（2020年因为疫情，没有举办）。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第一批参加活动的老师大多已经退休，第一批参加活动的学生也已人到中年。他们的学生、他们的弟妹、他们的儿女，沿着他们曾经的足迹，一直砥砺前行，行走在这条古道上。

我坐差不多十个小时火车回来，就是参加母校的这场活动。

03

我随着最后一批队伍走出校门的时候，第一批出发的师生已经在一公里以外了。队伍迤逦而行，仿佛游动的巨龙。校门外聚集了很多来送行和助力的家长，家长们大多都自觉站在路边，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让我们通行。但是也有一部分家长却不知为什么一直往队伍里挤，我正奇怪，突然怀里一沉，多了个东西，同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穿上雨衣，免得淋感冒了”。原来是有心的学生家长送的雨衣。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雨衣都是家长们紧急订购送给今天未带雨具的师生们的。天还没亮，雨还在下，家长们看不清面前师生的容貌，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和班级。送出去的雨衣，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收回。家长们用他们朴素的情怀，实在的行动，表达对活动的支持。

看到眼前的情景，任谁也想不到学校第一次举办这个活动的阻力，就来自于学生家长。

那年清明，当家长听说学校打算让师生们徒步祭扫烈士墓时，反应非常激烈。他们指责学校的做法是罔顾学生安全和健康的行为，是对学生的一种摧残，是校长一意孤行的哗众取宠。甚至还有很多联名写信给教育局，要求教育局立即叫停活动，彻查校长。

当然，活动还是如期举行了。早上四点三十出发，晚上八三十返回学校，第一届徒步祭奠任山河烈士的活动，历时十六个小时结束了。披着夜色等在校门外的家长们不敢想象，一向娇生惯养的孩子经过十几个小时一百多里地的行走，会以什么样状态出现在他们面前：疲累？委屈？痛哭流涕？但是让他们意外的是，被认为不堪一击的孩子们居然是排着队唱着歌回来的。虽然满身风尘却也不失风发意气。回到家后，家长们一边帮孩子挑开脚上磨出的鲜灵灵的水泡，一边听他们讲如何克服困难走完全程、如何在陵园外面对红旗重新宣读入团誓词，如何擦拭有名字和没有名字的墓碑……孩子们讲着讲着就睡着了，而家长们无不既心疼又欣慰。

热爱祖国，尊重先烈，艰苦奋斗，不畏困难。一场活动能让学生们深刻体会这十几个字的含义，一次远足能令他们被革命先辈的精神所感染，这难道不是家长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这难道不是一堂最生动的政治课吗？

教育局不但没有查处校长，还发表了一篇致全体家长公开信。公开信里说，二中师生清明祭扫革命先烈的行为，是培养学生体味长征的艰辛、磨炼他们吃苦耐劳的意志力、厚植爱国主义精神的创举，值得提倡！

从此，清明徒步远行、祭扫任山河革命烈士成了二中的传统，每年一次，雷打不动。

04

我所在的队伍虽然是最后走出校门的，却不是这次徒步之旅的最后一支队伍。最后一支队伍是由校门外的家长组成的。家长们自发组队，跟在我们后面。学生喊口号他们也喊，学生唱歌，他们也唱，而且唱得更加卖力气。家长队伍从第一年的十几个人增加到二三十人、再到五六十人，队伍不断扩大。这支不是学生、也没有人组织的队伍成了我们前行路上一道特殊的风景。

特殊的风景还有一道，在进山的入口处。这道风景是二中退休教职员工组成的，没人知道他们几点出发，在这里等了多久，师生们都知道，无论他们多早出发，都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他们迎着师生们从学校方向走来，又目送他们向着任山河陵园方向走远，直到走出他们的视线才转身回返。鉴于他们的年纪和身体状况，校领导曾经多次劝阻过他们。但是他们却依然故我，每年都早早等在这里，迎送参加活动的师生们来去。二十几年来，这支队伍的人员增增减减，但从未曾缺席。我们这支队伍经过山口，大家都过去打招呼。我也看见了老校长，曾经教过我的数学老师，英语老师，级部主任刘老师，还有政治老师——我的母亲。

“秦欣，母校欢迎你！”老校长看见我，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秦欣啊，快毕业了吧。找到实习单位了吗？”老校长还记得我正面临实习。

“校长，我正在准备考研，研究生毕业后回来我们二中当老师。”

“哈哈哈，好样子，秦欣，我们没有看错你！”老校长笑得很开心。

与其他老师寒暄完毕，我走到母亲面前。母亲撑着一把伞站在雨里，山风吹起她额前的头发，白生生地刺眼。三天假期，路上两天，活动一天，我只能在家住两个晚上。

“欣儿！”母亲似乎有很多话说，但她只是抬手捋了捋我的头发，轻轻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进山后的路都是土路，雨水令路面变得泥泞，再加上坡陡难行，不少人因此滑倒，沾了满身的泥浆。好在大家并不以为意，爬起来继续走，任凭泥浆顺着衣裤滴滴答答往下淌。九年前，我第一次踏上这条红色之旅时，也是这样的小雨天气。作为初一新生，我对未来懵懵懂懂，对人生更是一知半解。九年后，我已经是一名师范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考研深造回母校教学是我的人生目标。九年风雨山河路，每走一次，心灵都仿佛都被骤雨冲刷，尘埃尽除，阴霾消散，阳光照进所有的角落。

我正沉浸在回忆中，忽然听到有人惊呼：“快看啊，下雪了！”

老天似乎故意考验我们的意志，阴郁的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雪花从小到大，从稀到密，黄峁山很快就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雾里。“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雪花落地即化，但却在半空中肆意张扬，迤逦而行的队伍被淹没在一片白蒙蒙的雪雾里，只有迎风招展的红旗仿佛一团团燃烧的火焰，飘扬在视线之内。跟着红旗走，就不会迷路。

05

“秦欣！秦欣！秦欣！”

我正一心一意埋头走路，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停下来四处张望，身边是赶路的师生，四周一片雨雪迷蒙。

“秦欣！秦欣！秦欣！”

喊声还在继续，且越来越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三个模糊的人影从家长队伍的后面赶过来。绿色的塑料雨衣随风摇曳，仿佛行走的小树。三个人越走越近，燕、楚、齐的容貌也显出轮廓来。虽然被雨衣包裹，依然看出湿了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裤腿的下半截溅满稀泥，白色运动鞋全部变成水泥色，每走一步都有泥浆从鞋子的孔洞挤出来，非常狼狈。

“你们，不是去塞上坝了吗？”

“临走那天晚上，我们偷看了你的车票，就买票追来了。”齐说。

“但是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昨晚上你们住在哪里？”

“嗐，清明扫墓是家庭行为，我们不方便出现。想等你扫墓结束再去找你的，谁知道你原来是去祭扫烈士墓！”燕用咳嗽掩饰不好意思。

怪不得路上神秘兮兮的！我的舍友啊，为了和我一起过假期，放弃旅游的机会；因为怕影响我祭扫祖先，偷偷藏起来；现在知道我参加集体活动，又迫不及待赶来。我给她们每人一拳，以示不满和感动。

“秦欣，快赶上来，别掉队！”队伍里有人喊我。耽搁了一会儿，他们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我带着三个人快步赶上去，把她们介绍给校长和老师。

校长很高兴：“孩子门，欢迎你们加入！”

校长看着瑟瑟发抖的三人，嘱咐我说，“秦欣，你的同学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又赶上雨雪天气，如果坚持不住去坐随行的中巴车吧！”

楚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拉着我的衣袖问，“秦，坚持不下去坐车到终点的学生多吗？”

我摇头，学校组织百里壮行扫墓活动，就是要让孩子用脚步丈量革命道路的艰辛，身体力行感受革命精神，让他们懂得今天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通过活动体会团结的力量，感受信念的力量，继承先烈遗志，传承红色基因。据我所知，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名学生嫌苦嫌累走不下去的。

仿佛为了印证我说的话，我话音还没落，队伍里就响起了《长征》的歌声。“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歌声在大山里回荡，风雪似乎也在为我们摇旗呐喊。燕齐楚眼里无不闪着晶亮的光，脸也因为兴奋而显出潮红来。这表情，我只在大一入学启动会上看见过，之后就很少见了。

楚非常兴奋，“秦，你们这哪里是去扫墓，简直是红军爬雪山过草地。”

红军长征从瑞金到长安，途经十一个省，历时十二个月，行程二万五千多里。出发的时候八万六千人，到目的地只有三万三，其中的五万两千多名战士都长眠在行进的途中了。我们正在走的路，也是当年红军曾经走过的。我们今天要去祭奠的任山河烈士陵园里的389名烈士中，就有长征途中牺牲的4名红军战士。

燕齐楚三人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队伍走。

团结能够战胜困难，信念可以创造奇迹。不知是被我们的热情感动，还是被我们的气势震撼，当队伍走出山路的时候，雪居然停了，太阳也羞涩地从云层的后面露出半张脸来。

终于走出了最难走的山路，队伍在公路边稍作调整和休息，为后面的路积蓄力量。我帮着后勤老师和家长在分发矿泉水，舍友们也过来帮忙。燕拿着矿泉水走到我身边，“秦，你这么虔诚，每年清明都会来参加活动，是单纯的对烈士的敬仰吗，还是这种形式能带给你什么不同的感受呢？”燕的话让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到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我没有仔细考虑过。

“同学们，现在距离烈士陵园还有一段距离，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大家听我号令，整队，出发！”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队伍又重新出发了。

06

下午三点，大家踏上归途。归途中没有雨雪，没有寒风，天晴了。湛蓝的天底下，几朵白云悠悠飘过。再次走进黄峁山才发现，满山枯黄的稗草根部已经有嫩绿新芽钻出地表，山上的槐树和梨树也已经开花，花瓣上还托着未融化的残雪。黄白红绿间，妖娆了无限江山。上午只顾迎战风雪，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美景，原来春天已经到了任山河。

晚上八点返回学校，前来接孩子的家长从三里铺一直排到了学校门口，他们驻足站立在道路两旁，为我们所有人欢呼鼓掌。

母亲也来了，舍友和我一起跟母亲回了家。第二天一早，我们乘车返回学校。

列车上，我对燕说，“你不是问我每年清明回来参加活动，是单纯地对烈士的敬仰还是这种形式能带给我什么不同的感受吗？其实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能告诉你，每次面临抉择，犹豫不决的时候，重走这条路就能令我浮躁的心沉静下来，理清思绪后做出的决定，我从没后悔过。”

楚凑过来问：“比如说呢？”

“比如高考那年，我突然失去方向。学习的压力、高考的焦虑，以及高考后专业的选择，仿佛三座隐形的大山压在我的头上。迷茫、窒息和无力感让我痛苦不堪，又无法挣脱。清明临近，母亲说，不如去徒步任山河烈士陵园吧，放下所有执念才有利于你做决定。学校为了给参加中考和高考的学生留出更多的时间复习，没有安排他们参加活动。但是中考的时候我去了，高考那一年，我也去了。”

“当我和大家一起在晨曦中列队；当革命歌曲在队伍中响起；当学弟学妹顶风冒雨一直前行，疲惫不堪却依然咬牙坚持；当老师为了鼓励大家一路宣讲一路高歌喊哑了嗓子；当我与一座座墓碑对视；当墓碑上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我心里逐渐鲜活；当红旗猎猎升起，当我在旗下举起右手再一次宣誓，背诵团员章程，心里真的就澄澈清明了。返校后我安心复习，高考后填报志愿，我所有的志愿表上填报的都是师范院校。”

“再比如去年，我在就业和考研两难选择的时候，再次回来参加活动。活动结束后，我决定考研，于是一心一意复习。虽然研究生考试还没到，但是我一点也不紧张。我有迎接挑战的信心，也不惧怕因此可能会有的失败。为一件事全力付出过，过程大于结果，无愧也无悔。”

尾声

两年后的清明，我从读研的学校返回任山河。途中，手机微信收到远在江南边城的楚和齐发来的视频。视频里是一群身穿各色服装的孩子。他们默默立在澜沧江畔，每个人怀里都捧着一大束黄菊花。黄菊花带着根连着土，应该是他们刚从田野里采摘的。孩子们纷纷把黄菊花投进翻涌的江水，江水裹挟着菊花一路向前，流出视频以外。视频画面紧跟着切换，一座大理石材质的纪念碑赫然出现在屏幕上，两行文字随后跳出来：“烈士路远隔山岳，英雄不朽水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