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在床上有一股衾寒枕冷之感，生生把睡梦中的我拽了出来，推窗看外面秋雨绵绵，寒而潮湿，怪不得呢。我本有些畏寒，总觉得冷会让人有心意凉薄，萧索凄寒的感觉。此刻，冻醒在夜半三更时，我的心真就那么一点点的荒凉起来。
午夜，静幽安谧，可再也没了睡意，给自己裹上一条大毯子，站到窗前。看窗外，星星点点的路灯，晕黄处亮得暖暖，细雨拂过枝叶，风让一树的婆娑瘦影，舞了又停，停了又动，复始不宁。“沙沙沙” 是谁？把轻语遗留在风中。是谁呢？思念顷刻弥漫开来……。
前几天，有笔友在我的文章后留言说：自从她的母亲离去后，她心中就缺了快乐。一句留言，让我读出了泪。我的母亲也在两年前的秋天离开了我。秋深凉意渐浓，不知母亲的那个世界是否有寒冷。我的母亲铿锵又豪迈，但她却特别怕冷。母亲，在我的世间里，女儿一直为你，喜欢你所有的喜欢，坚强你希望的坚强。努力采集尘世温暖，想替你暖着。女儿在尘世暖了，母亲的灵魂一定就不会寒冷。一场母女是此生莫大的缘分，母亲走了缘分真就尽了？可是，看不到母亲的容颜听不到你的唠叨，过的这日子，总是觉得有殇，有殇啊！
不敢思念母亲，一直在心里头藏了又藏的母亲，竟然在这寒秋夜雨里轻轻地推开我紧闭的心门，走了出来。泪花儿在眼里扑闪着直打转，母亲，你熟悉的面容，总是模糊不清，但我又似乎看到了你在为儿时的我做鞋子的样子，看到你把针尖在头发里一篦，穿过鞋底，还听到了那麻线穿过鞋底，哧溜，哧溜的声音。你把染成七彩的棉线，在鞋面儿上绣成一朵又一朵的花儿，那花儿曾经在女儿的脚上，好美啊……。
今夜的我，想在母亲的跟前哭一哭，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的软弱，总是说我没出息！可是母亲，你能读懂我此刻的缱绻和我此刻的孤单吗？如果能，你一定不会在责怪女儿的软弱。还想问问你，母亲，你真是和你自己说的那样，喜欢他胜过你所有的亲生儿女吗？所以他刚走，你立马跟着走了，是吗？妈妈你走得那么急，是赶着去陪伴他了，你是心疼他孤单是吗？母亲对他真是无上的好呀！
往事匆匆，如烟般轻柔……。
那年，有人告状父母说我和他相恋，父亲雷霆大怒，带着妈妈到我下乡的村庄找我兴师问罪。那天，我在公社开妇代会，父母到知青点后立马炸锅了，我的小屋子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没翻出什么恋爱的信息，但父母还是替我收拾好行囊，准备我一回来就押送回城。其实，那个时候我们真还没有谈恋爱，我在农村干的挺用心的，是公社树的知青标兵。父母大闹知青点的事他马上知道了，他嘱咐自己弟弟想办法路上拦着我，说暂时不要回知青点（他弟也下乡在我们一个大队），而后他第一时间赶到我父母面前。
听说当时知青屋子门前挤满了人，他好不容易说服父母听听他的解释。在我的小屋里，他让父母坐在小板凳上，而他却蹲在父母面前。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而那天他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母亲一次次让他找个凳子坐下说，外面围观的人早已拿来小凳子，大约实在是累了，他坐下了。父母的怒气在他的解释下渐渐地平复，这时，母亲突然打断他的话问他，要么你究竟喜不喜欢我家女儿呢？他低头了，沉默好长一段时间，而后抬头坚定的回答，喜欢！这一下父亲怦然大怒，站了起来，说半天，你白说！而母亲却狠狠的拉着父亲重新坐下，并大声呵斥父亲说，听他把话说完！
“喜欢是去成全，而非拖累。你女儿是公社知青培养对象，我们这里她年纪最小，却已是大队妇联主任。而我，父亲还在牛棚里关着，母亲也受到牵连，兄弟俩都下乡，因为父母的问题，我俩这么好身体当兵都去不了。叔叔，您说，我怎么可以和您女儿去谈恋爱？我喜欢您女儿，但更希望她有好的前途，希望有一天她能真正地离开这里……。如果叔叔不相信我，我走就是。正好，铜山源水库宣传队让我过去，我保证，这两天一定离开这里……。”
第二天，他真的走了，去了铜山源水库宣传队。而我还是被父亲关在家里一个多月，而在这一个月里，妈妈你问了无数个关于他的问题。回知青点后不久，我被暂借到区委组织的一个工作组，随后去了后溪公社蹲点。哪个时候的我，非常努力，就为了可以早些招工回城，和他那些朦胧情愫，在分开后似乎也逐渐淡远……。原以为，从此和他就不会有后来。三个月后，我因扁导体开刀在家休息，工作组一成员，据说是莫个区委书记的儿子，三天两头来我家探望，他是个复原军人，每次来带好多的营养品，且坐下就不肯走。每次都是母亲毫不留情地撵他走。
接下来，母亲做了让我和父亲都瞠目的事情，她亲自去找到他并鼓励他说，快找我女儿去，再拖下去你真就没机会了。你这孩子，我是很看重你的，胆子大点，不要想得太多，以后的事谁算得准？无论将来你有没有出息，我都希望你成为我的女婿。为此，父母吵得一塌糊涂，父亲说我还小，不能谈恋爱。母亲说，女儿十八门槛都踩翻，你拦得住？看清楚了，烦到家里的，没一个比得上他的，就他错不了。向来恩爱的父母，为了我们的事甚至大打出手，父亲竟然还被母亲甩翻在地。我曾私下问妈妈是怎么做到的，母亲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采说，趁你爸爸不防备哦，当然，你爸爸也让让我的，要不我哪里真推得倒他啊。
接着，母亲细细的告诉我说，那天在知青点他来找我和你爸谈话时，就替我相中他了。那么好的孩子，没到跟前就让我眼睛一亮，说话和和气气的，搬来凳子让我们坐，而高高大大的他就那么蹲着和我们说话。开口都是歉意，什么都是他的错，一个劲替你求情，怕我们为难你，对你真的是好啊。哎呀呀！妈当时就想，这么好的孩子下乡，委屈呀。妈妈看着他，又喜欢有心疼，不会错过这个女婿的！在以后的岁月中，母亲对他真正好过对自己的儿子。他呢也争气，一直是妈妈的骄傲，也和母亲十分地亲近。母亲常调侃父亲：还好我的眼睛亮，你啊，一头牛，低头耕地的料！现在知道了，要不是我牢靠，这么优秀的女婿被你逼走了呢
而我们曾经更是那么的稚嫩，在青春素白的光阴里，并没有能力成为生活中的勇者。以为是在努力奔赴自己想要的生活，却差一点放弃了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是我的母亲，比女儿还懂女儿的一笺心事，用母爱勇敢保卫了女儿的幸福。想到这里，我的心穿过了死亡之天隔，在这夜半冷雨里和母亲对话。雨雾中，似乎看见了费家巷里的老旧庭院，一盏温暖的明灯，也寻听见了母亲当年的那些轻轻细语，似有若无地看到了那不复往来的旧时光。
母亲，想你在今夜，心有痛惜，但也再次感受到了曾经母爱的甘露，它润泽了我几近枯槁的心……。 寒秋冷雨敲窗，在今夜它并不都是薄凉，无尽思念中有母亲的暖意一直在萦绕。母亲一直认为我是脆弱的，可母亲，你那里知道，这几年你的女儿已坚强得超乎自己的想象。
街面一下亮起了好多的灯，店铺前霓虹灯，桥杆上挂红灯，水里放摆河灯，半空飘着许愿灯，天上亮着月亮灯。一盏灯，一个梦，一个梦，一盏灯，是我在做梦吗？母亲你们走后，我究竟做过多少梦，又碎了多少梦？梦和现实究竟有多远？母亲，你那么的聪慧，能回答我吗？你的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今夜是否亮在那灯火阑珊处？
听，有轻柔的脚步声姗姗而来，如丝的细雨正优雅从容的在深灰色的天宇中氤氲着，缓缓涸开一片迷蒙的梦境。多想，轻轻的走过这江南芳草如织的原野，跟上母亲，替母亲撑开一把伞，为母亲遮一遮这绵绵不停的夜雨，尽管，雨水还是将我的视线遮掩，我看不清母亲熟悉的脸……。
轻衣闲人2018.1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