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是一个很自卑的女孩子。
尽管在唯成绩论的小学时代,我一直都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尽管作为同龄孩子会投来“哇你今天的新衣服真好看”的艳羡目光的存在,我依然是很自卑的。
自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不够瘦,个子矮,也不够好看。
我至今仍然记得二年级体检时,我从称重器上下来,接过医生手中的体检表,体重一栏上赫然写着“30kg”。那时年幼的我,并不懂得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直到体育老师在课堂上略带戏谑地说,“班上只有4个超重的,xx,xxx,xx,周珏帆。该减肥了。”
那一瞬间,我轰然明白,“噢,原来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太胖了。”
自那以后,我身边就不断充斥着“周珏帆你好胖啊该减肥了”的声音,仿佛一个魔咒,纠缠不休好多年。
所以我在我多年来的潜意识中,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直到我上了高中之后,无意间翻到小时候的照片,发现自己根本称不上肥胖,只是一个因为脸有些圆圆所以看起来肉乎乎的、不太好看的女孩子,仅此而已。
那时一直有人说,女孩儿在青春期有一次抽条,会变高变瘦。我从八九岁就一直在等那次抽条,当然我没有等到。这也奠定了我之后人生的基调,一直在追求一种“抽条感”,尽力生长,仍是满身生涩味道。
小时候因为外形不好看,我就在除此之外的任何方面都想做得足够漂亮。
拿第一的成绩,看喜欢的书,学尽可能多的才艺:跳舞、下棋、吹笛、弹琴、拉二胡、打镲一一都要学,就连玩,我都要做最会玩的。捡子、踢毽、跳绳、放风筝、滚铁环、打弹珠、扇牌、打乒乓、打篮球、跳拱、滑冰,不管男生玩的还是女生玩的,我都要玩,因为学各种玩意儿免不了磕磕碰碰,我的膝盖常年都是新伤覆旧伤,至今仍有痕迹。
在许许多多的课余时间里,同学们在讨论爸爸妈妈前天带自己去了哪里、昨天给自己做了什么菜,我只有呆呆听着,一句话都插不上。
“没关系,这些,没有谁比我爷爷奶奶做得更好了。”
“嗯,就是这样。”
年幼的周周如是说。
努力生长的年少岁月里,竭力扮演“乖巧懂事听话独立”的乖乖女人设,敏感和自卑依然伴随着我,如影随形。
“虚荣”、“自卑”、“好胜”、“野心”,是这些在人类认知中不算美好的品质,日日夜夜提醒着我不断拔高自己,不断向前。
直到长大后,我在好朋友的文字中看到对自己这样的评价,“周周是那种很有自信、能够掌控全场的人,并且乐观积极向上的人。就像名字的寓意一样,珏帆。发出最后一个音是嘴唇上扬,就像微笑一样。”
我才发现,我似乎早已等到人生中那一场迟来的“抽条”,却一直浑然不觉。
不得不承认的是,童年时的诸多种种,的确奠定了我之后人生的基调。而今想起,那时许多场景,都如刀凿斧刻般,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甚至连当时的种种想法,于我而言都清晰如昨。
我仍记得幼儿园时期,一个放学的午后,我在幼儿园门口和小朋友们一起等家长来接。午后阳光斜漾,许许多多的父母们,把小伙伴们一个个都带走了,离开时,他们笑着对我说,“周周再见,你的家长怎么还不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呀?”我微笑着回答,“不用啦,我爷爷一会儿就来接我了。”
可是那天午后,我一直没等到接我回家的爷爷,看着空荡荡的幼儿园,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孤独”,最终一个人抹着眼泪,过幼儿园门口最危险的那条马路,走过了一条最漫长的回家的路。
在从此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我独自过了无数条马路,走过许许多多条街道,去了不同的城市,也一个人拎着行李去大学报道,当我踽踽独行、渴望陪伴、害怕孤独时,我总是想起五岁时那个抹着眼泪回家的周周,暗自告诉自己,“要像她一样勇敢啊,人生的路,终归要自己走。”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是大人了,20岁的周周。
人生中有许许多多的分叉路口,许多时候,你不得不挥手和亲人、朋友告别,一个人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要比5岁的周周,更加勇敢,更加坚强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