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先讲一个小故事。
太和五年(公元831年)的深秋清晨,山间晨雾尚未消散,一位常年在此砍柴的樵夫照例背着竹篓进山。
行至半山腰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常年走的山道竟凭空消失,晨雾深处隐约现出几间青瓦白墙的屋舍。
樵夫感到十分疑惑:他在这里生活的十余年间,只见过游客七八人,却从未见过山中有人居住。
穿过荆棘丛生的野径,推开斑驳的院门,眼前的景象更令人称奇。
庭院里长满半人高的荒草,青石板上积着厚厚灰土,可推开南面轩窗,内室竟纤尘不染。
窗棂透亮,桌案洁净,素色床席整齐铺陈。
案头蜡烛尚未燃尽,砚中墨汁犹带湿润。
细观墙上的字迹,笔锋刚劲飘逸,字里行间隐现着谋士的浩然之气。
屋角铜炉青烟袅袅,沉香氤氲间,仿佛仍能感受到贤者在此治学论道的高雅气象。
樵夫吟诗一首:"青山樵子过,先生和所之。悠悠天地往,缘起复相识。"
因为好奇心作怪,樵夫接连三日造访,每次推门都见烛火长明、新香续燃,却始终不见人影。
妻子见他终日魂不守舍,劝道:“”当年刘玄德三顾茅庐尚要沐浴更衣,你虽是个粗人,也不该失了礼节。”
第四日樵夫再访,对着空无一人的内室说:“山下粗鄙之人,前日有所冒犯,此次特来赔罪,还请先生见谅。先生若在,不必出面,在下稍后离去便是。”
这一次樵夫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桌案边,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樵夫醒来,发现香炉里的香都快烧完了,桌上的小乌龟也爬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他走出山林,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他竟然看到了千年以后的城市风貌。
从樵夫妻子的视角看这个结尾,其实是樵夫第四次进入那间神秘的旧屋,却在山林中永远失去了踪迹。
三年后,樵夫的妻子改嫁他乡。每当有人问起这段往事,她总会望向云雾缭绕的远山,轻吟那首未解的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不思议:电台》这一集名为《寻隐者不遇》,是用唐代诗人贾岛的诗作题目,讲了一个“烂柯人”的故事。
“烂柯人”最早见于南朝梁代任昉的《述异记 》,讲述晋代樵夫王质在信安郡石室山的奇幻经历。
王质砍柴时误入仙人洞府,见童子对弈并获赠枣核状仙果,吞服后不觉饥饿 。
观棋片刻后,发现斧柄(柯)已朽烂成灰,归乡时同辈皆亡故,人间已过百年 。
木柄腐烂象征凡俗时光的脆弱,而仙人洞中永恒的时间则形成强烈对比,暗含“仙界一日,人间百年”的时空观
故事通过斧柯朽烂的具象化描写,揭示人类对线性时间的无力感。
刘禹锡“到乡翻似烂柯人”的诗句,正是借此刻画贬谪二十三年后的沧桑巨变 。
云雾缭绕的深山被想象为超脱尘世的仙境,但王质归乡后"无复时人"的凄凉结局,暗示隐逸理想与现实疏离的永恒矛盾 。
这种矛盾在陶渊明《桃花源记 》渔人再寻迷途的叙事中再次显现。
而这部短片与这些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樵夫在旧屋睡了一晚后,世上已经过去了千年。
4:3画幅的黑白画面随着樵夫主观视角远眺而缓缓展开变成彩色全画幅。
这里既是千年历史变迁的直接呈现,似乎又隐喻着电影技术的革新。
古人也曾经通过对仙境、仙家、仙人的想象,来探讨时间和生命的哲学问题。
也许早就有古人想象到了一种时空穿梭的可能性,而时至今日,这种想象和探索仍在继续,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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