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情人节前一天,下午五点多,接到一个电话。
全然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况。
过年的气氛虽说不在,但人还陷在懒散、肆意的节奏里,可以说喜气洋洋。这样的消息仿若晴天里的一声闷雷,震得人措手不及、呆若木鸡。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日子里。
听他说,是正午一点多的事。四个小时的时间,不知道是谁记得通知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辈,然后一一传过来,连我这样一面之缘尚且记不住名字的人都通知到位了。
听到消息的我,除了震惊,没有多余的悲伤。这是事实。
回想起我们初次也是唯一一次正式见面的场景,忽而觉得心里闷得慌,这也是事实。
那瘦弱到不忍触摸的身子,颤颤歪歪却又不可撼动。纵然已经每天要吸氧度日,家里依旧干净整洁,也许一如当初。
但真的震撼我的,却是那满墙的照片和历历在目的往事。
她,都记得。
这一位,04年毕业的,如今在上海,成家立业了,去年还带着孩子来看了。妻子是**学校毕业的,11年结的婚。
那一位,09年毕业的,刚开始找工作不顺,后来通过以前社友搭把手,如今也好起来了。今年中秋还来了呢。
这么多人,这么多年,这样的细节,她竟然,还能记得这样清楚。言语间,还带着多年工作留下的认真与细致,一身的素净之气。时代变迁如此直快,耄耋之年的她自知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于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带上一颗包容之心,何愁不理解?
我知道,年轻的时候她一定是一个不服输的女子。敢拼敢闯,坚持心中所想,不屈于现状。于是告诉我们,趁着年轻,一定要多去外面闯闯。
我也知道,无论年幼或年老,她一定是一个热心又热情的女子。所以才一遍遍说,有什么困难就和她说,她总会想办法帮忙的,只要自己能做。
我更知道,她一直深爱着我们那从未谋面但深受大恩的区老师。以至于他去世的这几年,她老得这样快,思念和寂寞像墙上的爬山虎,肆意攀爬、如影随形。
所以,我想,她走的,应该很平静。
那只能在无数个梦里见到的人,如今终于不用再偷偷想念了。活了这么多年,只有最后的日子最难熬。一个人寒来暑往,一个人昼短夜长,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枯坐一房。余生的事仿佛一下子都结束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想象不出,那每天必修的“功课”里,她坐在氧气瓶旁,都在想些什么。
子女?回忆?还是那些偶尔来探望她的一位位?
也许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带起眼镜,借着光,细细地读几篇文章,看几篇报道。或许,偶尔还会摘下眼镜,看看外面绿油油的树,感慨一下原来已是这番光景。
不知为何,胸口募地一窒,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他又问我,如何打算。
正如他虽说,我也想去送送她老人家最后这一程。可是,生死是我的大穴,我如何扛得住?
就在我准备回复他不去了的时候,一幅画面忽然间浮现在脑海:
隔着防盗门,她站在里面,佝偻着身子,和蔼地笑着,不停地和我们说。
其实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我感觉到她的不舍。
我们走后,又只剩空荡荡的屋子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