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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乐的秘诀

        1970年,两位教育心理学家罗恩·加利莫尔( Ron gallimore)和罗兰德·撒普( Roland tharp)获得了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在檀香山穷人区的所实验小学里设立一项全新的阅读实验计划,该项目被称为“卡米哈米哈早教项目”( Kamehameha Early education project,KEEP)。

      加利莫尔和撒普应用了当时最前沿的理论,重点是让老师巧妙地增加“阅读”时间的比重。加利莫尔和撒普富有创新精神,工作认真且态度坚定。但结果却不容乐观。头两年,KEEP项目的学生阅读成绩一直不高。到了1974年夏季,加利莫尔回忆说,“我们已经开始认真地质疑所采用的方法。”

        有天下午,他们在加利莫尔家后院打篮球,加利莫尔想到了一个主意:找一位最好的老师,跟踪并详细研究他的教学方法,然后用在KEEP项目上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位老师,但还是有一丝迟疑。这位特别的老师声名卓著,广受赞誉,邀请他做实验小白鼠,即使算不上傲慢无礼,似乎也不可思议。但是加利莫尔和撒普已经无计可施,于是决定不管如何,先写一封信给这位名师。他们在信中写明了自己的要求,寄往波利体育馆的办公室,收信人一行写着篮球总教练约翰·伍顿先生收。

        约翰·伍顿( John wooden)做为篮球教练的成就就好比亚伯拉罕·林肯做为可敬的众议员所取得的成就。在过去的十年里,他率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队9次夺得国家冠军。他的团队最近刚结束了第88场比赛,延续了将近3年的不败战绩,ESPN因此给伍顿冠以“有史以来所有运动中最优秀的教练”。

        加利莫尔和撒普都清楚,伍顿完全没理由把自己交给一对好管闲事瞎打听的科学家。因此,当伍顿回复表示接受请求时,他们非常惊讶。几周后,加利莫尔和撒普热切地坐在波利体育馆的边席上,观察这位巫师指导本赛季第一场练习。作为球迷,他们清楚将会看到什么;作为退伍运动员,他们知道久经考验的教练工具:战术讲解,励志演讲,惩罚偷懒的队员跑圈,表扬训练努力的队员。训练开始了。伍顿没有发表演讲,没有战术讲解,没有要求队员跑圈,也没有表扬。总之,他跟以前见过的教练完全不一样。

      加利莫尔说:“我们认为自己了解教练工作。我们的预期完全错误。彻头彻尾的错误。我认为与教练有关的东西,一概没有。伍顿在队员进行一轮5到15分钟的高强度传球练习时,连珠炮似地说着话。伍顿的“指点或者建议很简短,频率高、数量多。没有长篇大论的演讲,没有没完没了的训话….·…·他的话甚至很少超过20秒。”

        加利莫尔和撒普被搞糊涂了。他们曾以为会看到篮球界的摩西站在山顶传教,而这个人却像一个繁忙的电报发报员。他们有点泄气。这就是伟大的教练吗?加利莫尔和撒普继续旁观训练。几周、几个月过去了,湮灭的洞见开始复燃。大部分原因来自他们收集在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加利莫尔和撒普记录了2326次不同的教学行为,并加以编码。其中,仅69%是表扬。只有66%是表达不满。其中75%是纯粹的信息:该怎么做,怎么做,何时强化。伍顿常用的教学形式之一是三段教学:先示范正确动作,然后模仿错误动作,最后再示范正确动作。加利莫尔和撒普写道,伍顿的“示范很少超过3秒,但是非常明确,就像教科书中的素描一样留在了他们的记忆中。

        这些信息没有减慢训练。正如退伍球员比尔沃顿说,“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训练是永不停息的,高度刺激、超负荷、高强度、高要求。”虽然伍顿的训练方式看起来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教练每天早上会和助理花上两小时规划一天的练习,然后在卡片上记录下每分钟的安排。他保留了每一年的卡片,方便对比调整。再细的细节也要加以考虑(最有名的细节是,新队员训练开始之初,伍顿最先教他们如何穿袜子以避免起水泡)。这幅画面渐渐地清晰起来:使伍顿成为一名伟大教练的武器,不是表扬,不是指责,更不是打气。他的技能在于给球员提出的建议,如机关枪一般,同时具有针对性。这样,不是那样。这里,不是那里。

        他的语言和姿态是一种简短准确的冲击,告诉球员正确的动作。找出错误,并改正错误,启动他们的回路。他就是林克训练器的真人版。伍顿可能不知道髓鞘质,但是同所有伟大的教练一样,他深刻地理解其作用。他用组块的形式教授特定动作,他自称为“整块法”—先教球员完整的动作,然后分解,练习每个步骤。

        他制定了学习法则(也可称为髓鞘质法则):讲解,示范,模仿,纠正,然后重复。“不要期望一下子取得大幅度的进步。试着每天进步一小点。这是必经之路而一旦开始进步,就会持续前进。”他在自传《约翰·伍顿》中如是写道。大多数人认为伍顿的成功是性格的产物——谦虚、多思并且令人鼓舞。但是,加利莫尔和撒普认为,作为一名教师,他的成功不单单是性格所致更因为由性格推动而创造的训练方法—以错误为中心,计划周密,信息丰富。

      那年秋天,加利莫尔和撒普返回KEEP项目,开始实践他们学到的经验,把新的重点放在课程规划,和以传达信息为主的教学方式。他们将表扬结合“伍顿法”:示范然后讲解;指导简短且坚决。加利莫尔说:“我们重新调整工作重心。开始在教学中思考‘约翰·伍顿会怎么做呢’?”那年,KEEP开始有了起色。阅读成绩上去了理解能力改善了,曾经学校在标准测试成绩中远远落后于全国平均成绩,不久之后就反超他们一大截。1993年,加利莫尔和撒普的KEEP项目获得了格威文美尔奖( Grawemeyer award),教育领域的最高荣誉之一;“这不能简单地总结为约翰·伍顿成就了学校教育—一—在这一点上有许多层面。”加利莫尔说,“但他确实功不可没。”即使辉煌如伍顿,也很难在平凡的状况下成功。那些加入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球员具有高超的篮球技巧和强烈的动机;他拥有丰富的资源,并可以从中获得帮助。

        那么,普通世界里的教练怎么样呢?学生们刚上手,还没有展现出特别的才能,这项技能的回路仍未形成,此时什么样的教练最合适呢?或者把这个问题变成一个跟我们日常生活相关的话题,优秀的钢琴老师具有什么样的素质呢?点燃热爱的火花人们都会有一个常识:如果想让孩子开始学习一样新技能,应该尽可能找受过良好训练,像约翰·伍顿那样的老师。对吧?没必要!20世纪80年代初,本杰明·布卢姆( Benjamin bloom)博士带领芝加哥大学的一个研究小组调查研究了120名世界级钢琴家、游泳运动员、网球冠军、数学家、神经学者、以及雕塑家。

        调查的其中一项是他们在各自领域中,初次接触及受训的情况。研究者发现,许多一流人才,尤其是钢琴、游泳、网球方面的人才,他们一开始接触的老师似乎都很普通。绝大多数的钢琴家、网球运动员、游泳运动员在挑选第一位老师时,只因为他们碰巧生活在同个社区。人们可能会怀疑,这些普通老师是不是很快就被一些水平更高的老师取代了,事实并非如此。

        比如,调查中的钢琴家们通常师从第一位老师的时间为5至6年这不是完全靠运气吗?乍一看,布卢姆的研究似乎表明第一流的人才是先天遗传的产物,而非教学的产物。但也许,这里还有些其他因素呢。事实上,我们家所在的城镇(5000人口)就有点音乐人才温床的味道(不受漫长的冬天的摧残)。有一所响当当的音乐学校,几位一流的老师,拥有顶级学院毕业的耀眼学历。但是当我们夫妻俩打算给孩子报钢琴课时,却有人建议我们去找一位我们从没想到的人:一位瘦小的老夫人,在小溪旁一幢摇摇晃晃的房子里上课。

      她的名字叫玛丽·埃伯森( Mary epperson)玛丽·埃伯森今年86岁。长着一头浓密的白发,黑眼睛里透着热情,与好奇之心。她的声音像音乐样动人,能够夸张地用简短的歌曲来表达喜悦之词或者慎重之情。她从不与人攀谈,却把谈过的话牢记在心,可以准确地调用某个话题。她的多数交谈都以这句话开头,“现在,告诉我。”

      玛丽授课的过程是这样的。她总是非常高兴;聊一聊各自的生活。听到伤心处,她沉重地点头;听到开心的地方,则开怀大笑。她把孩子看做小大人,从不回避指出实情。上课开始了。方式也很普通:弹曲子,犯错误,提出改进建议,时刻提醒,在乐谱上方贴上便条。但是全新的东西—情感——出现了。孩子们在每次互动中感受到玛丽的关注和热情。手的姿势做好了可以获得雷鸣般的掌声;弹错的时候,玛丽会万般遗憾地说“不行啊”,要求再弹一次;弹对了玛丽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课程结束之后会奖励一包巧克力,然后鞠躬。孩子们说,“谢谢您的课!玛丽鞠躬后郑重地回答:“谢谢你们来学习。”布卢姆的研究里记录了钢琴家们对这些“普通的钢琴启蒙老师的描述。在阅读这些描述时,我想起了玛丽老师。她非常善于和小孩子相处。很善良,很温柔。她喜欢年轻人,很和蔼,我很喜欢她。他和孩子们在一起很开心,真心喜欢孩子,很有默契。他非常有耐心,没什么进取心。她上音乐课时,带来了一篮子好时巧克力和金色的星星,我超喜欢她。对我来说,去上课就像过节一样。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老师;玛丽·埃伯森也不是。他们只是看起来普通,他们在启动激情,然后把小火花培养成熊熊之火。他们教的是热爱。“第一阶段的学习目标似乎是让学习者参与,并且沉迷其中,使他们想了解更多的信息和专业知识。”要爱上弹钢琴可不容易。钢琴有很多键,孩子有很多手指,每时每刻都在出错。而这些教师就有如此罕见的能力,能够使它变得令人向往并且乐趣多多。“也许这些老师的主要作用是,使孩子刚开始的学习经历变得非常好玩,有所回报。许多领域的入门介绍是一些好玩的活动,而初期的学习也很像游戏。这些老师多给予正面的鼓励,极少批评孩子。

        然而,他们确实有一套标准,也希望孩子进步,尽管主要是通过表扬和赞美达到的。约翰·伍顿使用了人才理论中精深练习的部分,提供知识,纠正错误,加强技能回路。而玛丽对付的是激情部分,利用情绪开关,在油箱中加满爱和动机。他们都取得了成功,因为髓鞘质回路不仅需要精深练习,也需要激情;他们的成功真实反映了天才理论本身。伟大的教练更像艺术,而非科学。它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存在于语言、姿势、表达中。为了更透彻地理解伟大的教练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让我们概括地了解一下伟大的教练所共有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