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蚊虫成群结队的围绕在路灯下,黑压压的,一旁的酒吧依旧如同往日,人满为患。
北京的夏天是我最讨厌的季节,燥热,干瘪,心神不宁,然而我就很喜欢冬天,以为店里的生意出奇的好。
我瘫软在摇椅上,摇着蒲扇,看着那些年纪轻轻就抱怨感情背叛的买醉者,难得清闲也就荒废一会时光。
“能吃东西吗?”
正闭目养神的我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嘶吼扯了出来,然而我却很高兴,毕竟是衣食父母。
我起身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穿着过时的衣服,背着破旧的包,头发很清爽的板寸,难得是他的眼睛出奇的好看,是那种闪着光的好看,虽然是晚上,可是我还是看得到那抹光。
“可以,店里只有牛杂面,不知道和不和你胃口。”
他憨憨的笑了一下,“能吃饱肚子就行。”
我把他请进屋里,他坐在靠门的位置,好像靠门的位置从开业至今都有一种莫名的魔力。
“啤酒有冰好的,自己拿一下吧。”我一边忙着,一边抬起头说。
他就木然的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外面,显然没有听到我的话,我也没再说什么。
我把面端出来放在他面前,他才从窗外的风景里回过神,对我礼貌的笑了一下。
“喝酒吗?有冰好的啤酒。”我又询问着他。
“来一瓶吧,麻烦老板了。”
我把酒放在他桌上,他用牙生硬的起开,大口的喝了一口,显然,我辣椒放多了些。
“来打工的?”我坐在一旁,也起开一瓶酒。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没抬头,“不是,刚从监狱出来。”
我突然懵了,不知道是恐惧还是震惊。
“别怕,我不是坏人”,他大口的吃着面,丝毫没有顾及我。
一碗面他很快就吃完了,拿起酒,一口喝光了。
“老板,再给我一瓶吧,好辣。”
我忙去给他拿了一瓶,他又一口气吹掉半瓶,好像是之前的酒意上来了,他甩了甩头。
“监狱怎么回事,不方便讲的话就不讲。”我好奇心作祟,试探的问。
“故意伤人,致残,那种不能成为男人的致残。”他到是很释然,我甚至觉得从他口里说出来有些不值一提的意味。
“发生了什么事,要把人一辈子毁掉?”
“辱母!”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拳头攥的嘎嘣作响,眼里变得血红。
“我爸好赌,欠债,人却销声匿迹,追债的人就追到我家,只有我妈一个人在,家里早已经家徒四壁了,拿不到钱,那些畜生就侮辱我妈,那种侮辱你想象不到,我刚好放学回来,去地下室拿了斧子,放倒两个,还有一个直接废了。”
他说完这些,抬头喝光了剩下的酒,像是解脱,更像是决然。
我想象不到,当时一个孩子如何做到这一切,又是如何有这般勇气。
“接下来呢?从监狱出来的人不好生活下去吧。”
他抬起头,像是看透一切的智者,笑着。
“那里不是监狱呢,只不过换了一个监狱而已,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他将钱放在桌上,背起包,向我说了句谢谢,眼里的光闪烁着,然后就走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却又像一个抛弃一切的勇士。
“祝你好运”
现在这个监狱,是可以看得到日出的。”
我冲着他走的方向,望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