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灶台上震个不停时,李霞正踮脚往房梁挂腊肉。妇女主任在村群里发的语音条炸了锅,“明早八点,全体妇女去市妇幼做两癌筛查,车都联系好了!”最后还补了句,“特别是四十往上的,都别偷懒!”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李霞脖颈的汗珠忽明忽暗。下身又开始痒了,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小腹也跟着坠痛。她摸了摸藏在棉袄内袋的消炎药盒,铝箔板上的药片已经所剩无几。两天前就该去镇上诊所的,可春生临走前把钱都锁进了铁皮柜,说给儿子攒学费。
夜色漫过土坯墙时,李霞盯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狗叫声突然急促起来,她听见后墙传来窸窸窣的响动。老王翻过墙头的身影压在窗纸上,像团浓重的墨渍。“春生走了,我来陪陪你。”男人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李霞刚要推开,一沓钞票塞进了她手心。红票子带着体温,她数到第五张时,老王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睡衣。
此刻晨光刺破薄雾,李霞坐在颠簸的面包车上,膝盖被邻座大妈的菜篮子硌得生疼。市妇幼的大楼白得刺眼,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呛得她直咳嗽。排队时,前面的婶子在唠家常:“我外甥女就是筛查出问题,现在切了一边乳房。”李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昨夜洗澡时摸到的硬块,像颗埋在肉里的石头。
“李霞!3号诊室!”护士的喊声惊得她浑身一颤。躺在检查床上,冰凉的器械触到皮肤的瞬间,老王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涌上来。医生皱着眉头翻看她的病历:“有过不洁性行为吗?”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撞在玻璃上,李霞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喉咙发紧:“没...没有。”
检查报告要三天后才能拿。返程的车上,李霞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杨树,突然觉得它们都在嘲笑自己。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老王发来的消息:“今晚还来?”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指甲将手机壳抠出深深的划痕。远处的山峦被夕阳染成血色,像极了那天晚上床单上的污渍,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三天后的晨光裹着细雨,李霞攥着报告单的手指在发抖。市妇幼的走廊依旧人来人往,可她却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报告单上“HPV16阳性,高度病变”的字样刺得眼睛生疼,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腥甜,像极了那晚老王留在她唇齿间的烟味。
回到村里时,雨下得更急了。李霞缩在屋檐下,看着自家歪斜的土墙,想起春生临走前说等儿子考上大学就翻新房子。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老王发来的语音:“晚上老地方,给你带了好东西。”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气泡,突然冲进雨幕,任凭泥水溅满裤脚。
深夜,老王翻墙的动静惊醒了院子里的老黄狗。李霞站在窗前,看着男人鬼鬼祟祟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疤痕——那是上次挣扎时被窗棱划伤的。“怎么锁门了?”老王拍着窗玻璃,语气里带着不耐。李霞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报告单,隔着雨幕喊:“我病了,癌前病变。”
雨声突然盖过了一切。老王的身影僵在原地,随后骂骂咧咧地翻墙离开。李霞瘫坐在地上,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空洞的回响。春生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丈夫的声音混着兰州呼啸的风声:“霞,我发工资了,等我回来带你去大医院...”
泪水混着雨水滑进嘴里,咸得发苦。李霞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终于明白有些债,迟早是要还的。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她摇摇欲坠的人生,而这场免费的体检,撕开的不只是身体的隐患,更是藏在暗处的、腐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