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心房里的孩子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十九期:小孩

1

太阳从西边铺过来,铺满了翠芳门口的晒谷场。翠芳用连枷又打过一遍豆禾,叉到一边堆起来,把豆子扫到一起。婆婆坐在门内的一把竹椅上,一直看着翠芳打豆子。看豆禾堆好了,她拄着拐杖站起来,一手拄着竹椅慢慢移出来,她双腿打颤,走一步停一步,停稳了再挪。翠芳盯了几眼,几次想说你歇着吧,终究没有说。婆婆移到豆禾堆旁,把竹椅放好,用拐杖把竹椅前方的豆禾推了推,慢慢坐下,放下拐杖,把围裙牵牵,捡了棵豆禾放围裙上,一个个豆荚捏了起来,捏着豆子剥了就放围裙里。翠芳把地上豆子弄到筛子里,蹲在那里筛。两个人身上都披着金色霞光。

一个影子越来越近,从婆婆围裙上拉长到豆禾堆上。婆婆抬头,眯着眼笑了,仁贵回来啦,现在才回来,吃饭了没有。仁贵对母亲笑笑,从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小塑料袋放母亲怀里的豆禾上。婆婆眼睛瞥了眼翠芳,翠芳正在团豆子,她把塑料袋递给仁贵,手颤抖着,自己看着手抖忍不住笑,你看我这手,东西你留给鲁生吃。仁贵摇头,拿出另一个袋子朝她晃了下,有呢。母亲指指翠芳,你俩吃,你中午吃饭了么?母亲有点耳背,仁贵提高了点声音说:中午在祠堂那边吃的,吃得很饱。他们客气得很,大鱼大肉的,说一家人应该的。母亲哦了一声,目光在儿子脸上流连,那真好。把袋子放在椅子边捏过的豆禾上。

仁贵手上勾着个小红塑料袋,走到翠芳身边,整个的影子罩住了翠芳一直到晒谷场那边。婆婆看仁贵站在翠芳边上就低头捏豆子。

仁贵低头看翠芳,翠芳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嘴角勾起了两次,似乎想笑,眼里却有点难过。翠芳见过他这样子,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孩子,老二,他低声说,还入了家谱。

翠芳的头抬了一下,自己都没察觉到,阳光就像一根根细针扎进她的眼,她用力眨了下眼,西边的天上黄黄的一片,这太阳快下山了,还这么刺眼。她低下头,手在筛子里扫着,把里面的豆叶豆禾沫子扫一边,筛子颠颠,双手端着筛子让前半部颠起,豆子连同杂叶子沫子都跳起来,豆子啵啵落回筛子,豆叶沫子飘了出去。

你走远些,有灰。老母亲在他身后说,你回去歇着,跑一天累了吧。

仁贵回头对老母亲笑笑。转头看着豆子在筛子里滚动,翠芳的手指在里面划着圈,筛子一边倾着,豆子烦躁地跳着滚着,砂子静静地留在了另一边。声音停住了,他又说,老二也入了家谱,有名有姓的。

听见了。翠芳声气粗粝,短促,低沉。仁贵脸上显出茫然的样子,把袋子往翠芳面前晃了一下,这桃酥给鲁生的。说到孙子鲁生,仁贵的脸上现出宠溺的笑,他转头看看,鲁生怎么没来啊。伸手摸了一下头,我今天还没看见他。

翠芳把筛子里豆子哗倒入旁边的稻箩里,筛子两边都有豆子蹦出来,在地上不耐烦地弹跳着。筛子哐扔地上,翠芳又弯腰团地上的豆子,扫帚一下一下用力划着,次次都戳着仁贵的脚背。

又怎么了。仁贵咕噜一声,跺了下脚拎着桃酥转身要回去。

翠芳头也不抬,在后面说,挑水把四斗田里的那块菜地浇一下。

嗯。仁贵停住,光浇水?

就浇点水。

婆婆手抖,把豆荚子抖得哗哗响,声音虽低,翠芳仁贵都听得见,一字一顿地颤抖着,就那么狠心,刚回来都没歇一下,又叫去挑水浇菜地。浇水的事,急什么。

妈,仁贵对她笑了一下就进屋了。婆婆低头捏着豆子,嘴里嘀咕着,就是不晓得心疼人,不然怎么儿子媳妇都不喜欢。就他那么听话。翠芳那里豆子哗倒进了稻箩里,拎着筛子站起来,在身上拍拍打打走回屋里。

又生气了,天天拉着个脸,哪个人会喜欢。婆婆把豆禾扔了,把围裙拍拍,个个都得看她脸色过日子,仁贵这一辈子苦死了。

2

翠芳不想理婆婆。仁贵孝顺,年轻的时候,为婆婆那些叽里咕噜的话,两个人不知道吵过多少架翠芳受过许多气。翠芳妈说,想开些,隔层肚皮隔层山。翠芳觉得是隔着几层山。

她的老二就是一层大山,她翻不过去。

翠芳生了三个孩子。老大生下,大孙子,婆婆欢欢喜喜地带着,说翠芳一早就要去上工,就让老大跟她睡,她挺感激婆婆的。

老大三岁的时候,翠芳生了老二,老二罗根,翠芳姓罗,她起的名。罗根跟着翠芳睡,他很乖,喜欢粘着翠芳,翠芳也欢喜被他粘着。那时候从早到晚都要出去上工,上工了还得丢给婆婆,婆婆只喜欢大的,去菜园在家做饭都背着老大,让老二床上躺着地上爬着。

罗根是翠芳的心肝宝贝,只有他,才是她的真正孩子。

早上出工回家,老大在奶奶背上,见她回来,反而搂住奶奶的脖子。老二呢?早上撒了尿又睡了,婆婆说。她回房,他正撑着大头看着门口,看妈妈进去,咯咯笑起来,翻滚着朝她伸出小手。她走过去俯下身,他的小手就紧紧地抱住她的脖子,温热的柔滑的,透着他们俩共有的香味,翠芳就觉得不累也不饿了。后来能摸着墙壁走路,罗根就摸着在弄堂口送她上工等她放工。

春天的时候,罗根两岁多一点,经常自己拿着东西在弄堂里玩,婆婆去哪里都把老大拖在身边,嘱咐罗根不要乱跑。那天放了工,翠芳去菜园,赶着天黑前去浇个水,罗根要跟着。翠芳说,那边有大水沟,路不好走,你就在门口玩,等会我摘个刺苔子给你,啊?回去看看哥哥在做什么。回去啊。嗯。翠芳摸摸他的头,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瓷碗,里面有几粒过年炸的玉米泡,嘴里还在嚼着,对她仰头龇牙一笑,口水滴了下去。翠芳笑,他也笑,还打了个颤。转弯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他,他靠着弄堂壁,惦着一只脚,薄薄的暮色里,笑着望着她。

水浇完水,天也黑了,翠芳挑着空桶,夹着两把菜往回走,眼睛还凑近篱笆边寻找刺苔。弄堂口一声凄厉的哭喊声:翠芳,不得了啦!

翠芳头发都竖起来了,扔了东西往回跑,脚下啪啪响着,心在砰砰跳着。喊她的是隔壁的三堂嫂,翠芳,她好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你,快点。

堂嫂泪流满面,翠芳听见弄堂里人声嘈杂,都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看见在弄堂口那里玩呢?哎呦,这可怎么办?这么乖的孩子,这要翠芳的命了。翠芳的腿发软,身子往下坠。

你,快点,回去。

翠芳被人架回去的,她的罗根湿漉漉地躺在地上的席子上,边上都是人。翠芳的心被人摘去了,她扑到地上,把他抱起来,倒着身子拍他的背,快吐,快吐,吐掉就好了。他那么小,那么软,就是闭着眼睛不哭不笑。

翠芳,没用了,都试过了。有人拉她,翠芳把胳膊一甩。把罗根抱起来,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她把脸贴上他的脸,冷冰冰的。给他洗个澡就暖了,她朝厨房走去。别人给她让出路来。她走到灶台边,拿了一个提桶打了一桶热水,走进房间,把门关上了。

他们在外喊翠芳,翠芳都不理。她把罗根湿衣服脱了,热水擦洗了,换了干净衣服,抱着他睡了。一个晚上,他都没有醒过来。早晨,她把他递给了丈夫,自己又睡下了。

翠芳睡了两天又去上工,她听见别人小声说,罗根捞起来的时候,她的婆婆还搂着老大在弄堂里和隔壁三奶奶说着话。谁知道就那么一会儿功夫的事。

不行,想起这个来,翠芳的心里就难过,头发晕。她本来准备和仁贵一起去菜园,转身扶着额头进了屋,坐在床前踏板上把衣服脱了,上了床。

仁贵,我要睡一下,头晕得很,晚饭,你热热吧,碗柜里有饭有菜。

仁贵挑着桶,站那里看着翠芳,你头经常痛,那样也不是个事,要不要去看看。

翠芳摇头,今天晒太阳了,睡睡就好。你去吧。

婆婆拄着拐杖扶着门框,看看床上的翠芳看看儿子,刚才还好好的这又头疼了?是给他们气的,婆婆指指东边,鲁生来玩,翠芳抱了会,给饼干吃,他妈嫌鲁生不爱吃饭,拿掉不给吃,孩子哭,翠芳说吃一点不要紧,鲁生妈说不要你们惯着,把儿子惯坏了还要把孙子惯坏么,把孩子抱走了。你也做奶奶了,这点小事就气成那个样子,哼。

3

晚饭的时候,翠芳没有起来。她听见婆婆在厨房里教仁贵炒菜,加点水,太干了,你盐还没放。仁贵说,妈,你腿没力气去坐着吧,我会的。

老大进来了,爸回来啦。鲁生,喊爷爷喊老奶奶。鲁生奶声奶气地喊了。鲁生到老奶奶这边来,老奶奶有桃酥呢。婆婆的声音像桃酥一样,酥得一颤都掉渣。鲁生,谢谢老奶奶,只能拿一点点哦。鲁生的声音带着乳香一样,谢谢。翠芳翻个身朝里睡着,手虚虚地摊那里。以前,罗根喜欢枕着她的胳膊睡,把背贴着她的怀抱。妈,嗯。妈,嗯。妈,睡前,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叫着,也带着他的香味。

她听见老大说,妈呢。你妈头疼睡了,让她多睡一会。

老大跟翠芳不亲,他是奶奶的大孙子,上学的时候,婆婆每天早上起来炒饭给他吃,晚上陪他做作业。夏天给他打扇子,冬天给他准备着火炉,又冷又困,坐被窝里,拥着被子眯着眼,婆婆扶着灯看着他写,翠芳看不下去,写点字写得这么作孽,就不要写了,我问了他们都说没有那么多作业要写到半夜的。婆婆不高兴,这么晚了,你小声点,别吓着他,孩子还小么,急什么。你去睡你的。

老大就学会了和奶奶一个调,嫌翠芳性子急,就知道催催催。见着翠芳都避开走。

儿子娶了媳妇,奶奶又和孙媳妇亲热,急着跟她传授经验,跟孙媳妇说翠芳能干是能干,就是性子急。儿媳妇,翠芳也是看不上,瘦瘦小小的,不干活也就罢了,在外和人家说得热热闹闹的,回家低头就钻房间里。孩子生了,洗她三人的衣服洗半天,孩子在家哇哇哭,她照样慢条斯理地晒她的衣服。翠芳也不好说她,在一起就帮着吧,让她带好孩子就行了,看孩子面上忍着也能过,脸色是不大好。人家又闹着分家,说婆婆太厉害,天天甩脸子,老婆婆都看她脸色。

仁贵说,你也是太急了,他们年轻,把孩子带好了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分家那阵子经常吵架,仁贵闷闷不乐,老二在就好了,那孩子脾气不这样。他看着翠芳,脸上显出点可惜的样子,老二要是在,也该成家了。

他们端菜上桌,婆婆问老大,你们晚上就在这吃吧,他妈在家做什么?他妈回娘家了,我们在这随便吃一点。仁贵,你再去炒个蛋。爷爷,我要吃炒蛋。好好,爷爷去炒。

翠芳在床上都能想象到仁贵脸上的笑,肯定还伸手去摸一下鲁生的脸蛋。仁贵不会炒蛋,翠芳撑着下了床,我来炒蛋吧。

翠芳摸着墙走进厨房,几个人都朝她看着。婆婆拄着拐杖走开了,仁贵说,你起来做什么。老大说,妈头疼厉害还是睡着吧。

你炒蛋,炒的蛋自己都吃不下去。我来炒,我炒给鲁生吃。鲁生贴着他爸爸的大腿,仰头看着翠芳头上的白毛巾,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头?他伸着指头迟疑地指了一下。

鲁生脸上的担心的神情,让翠芳的头疼轻了许多,她把毛巾拿下来,朝鲁生努力地笑着,奶奶刚才头疼,现在好些了,奶奶来炒蛋。

仁贵拿来鸡蛋,打好在碗里,把油盐都递在她手边,翠芳倚着锅台把蛋炒了。鲁生又甜甜地跟着他爸鹦鹉学舌说,谢谢奶奶,真香。

翠芳也走到桌边坐着,她吃不下。仁贵说,你不吃就去躺着吧,婆婆看了儿子一眼。翠芳看着鲁生父子吃饭。仁贵倒了杯水给她,要不,明天去看看吧,老大也抬头说,去看看吧。翠芳摇头,不要紧,真的不要紧,老毛病了,我自己晓得。她看着他祖孙三人,微微笑着,分家之后,老大好像比以前亲了些,就是仁贵,也体贴了,知道她头疼难受。

老大问起今天开祠堂的事情。祠堂就是太远了,在隔壁县里,今天整个村每家去了一个,参加了开祠堂仪式,翻看了自家的家谱。真是神奇,只要出生的人没有漏掉一个,都记在上面。仁贵看看孙子,他的名字都在上面了。还有你那个兄弟,还有,他看了一眼母亲,没说了。

鲁生,他妈在晒谷场上叫了一声,鲁生麻利地溜了下去,走了两步,走回来,走到翠芳身边,看着翠芳的头。翠芳心里一下子湿润了,奶奶头不疼了,你回家吧。他朝她伸出手,仁贵张嘴笑了,抱起孙子,他把他的小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好了么?

温热的柔滑的,我的乖乖,奶奶头不疼了。

4

睡觉的时候,仁贵又说起罗根,要是罗根那孩子在,叹口气。

翠芳把背对着他,弓着腰,搂着被子。她记得他屁股像绸缎一样光滑。她动弹了一下,你把他埋哪里了。

河那边小山头的一棵树下,后来他们发水后来又挖农田,那块地都没有。

没有了也好,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想知道他埋在哪里,她怕自己知道他在哪块土地里,这样他始终还住在她心里,端着个小铁碗,站在薄薄的夜色里对她笑。

仁贵,我想给他扎个房子,以前日子难,现在好些了,给儿子扎个屋吧。

嗯,也好。家谱上有他呢。要是扎屋子,我那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也一起扎吧。

他的哥哥,翠芳是知道的,每年年节,仁贵烧纸,都特意烧一堆给他。婆婆在她面前从来没提过。听隔壁的堂嫂说,好个小伙子,十七岁,比仁贵还高些,哎,病死了。你公公那时候还在,趴地上给祖宗排位磕头求保佑。大儿子死后,你公公也就不行了。你婆婆,守着仁贵,一点小病小灾的都不敢睡觉。

仁贵,你还有个姐姐?怎么没听你说过。

家谱上记的,没名字,五个月病死的。我也不知道,也没听我妈说过。

哟。翠芳有些震惊。别人也不知道?

他们都说记不清,以前人家小孩多,这事也常见。

你妈肯定很难过。这么多年都没说过,就你那个哥哥,我也没听她说起过。

这些年,翠芳心里是不喜欢婆婆的,她要是喜欢罗根一点,罗根就不会掉到水里去。就那么一会儿,他才两岁。是婆婆让大儿子和她像隔了层肚皮。对,还有女儿。

翠芳还有个小女儿。罗根之后,仁贵想再生个儿子,他说以后养老好有个依靠,两个吧,东方不亮西方亮,总能靠着一个。翠芳也想生个像罗根那样的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仁贵还挺高兴,女儿小时候总是生病总是哭闹,弄得翠芳筋疲力尽,有次她生气地说,你是哪个死鬼来投的胎?女儿止住哭,惊恐地看着她,后来就不哭了,打着都不哭,也不大和她说话了。

女儿大一点也在奶奶房里睡,奶奶不喜欢她。奶奶有点小零食都攒着给老大,不给女儿。有次婆婆分蛋糕给仁贵父子,仁贵递给女儿,女儿昂着头走过去,冷冷地说不要。奶奶说,像她妈一样,光一张嘴厉害。女儿也厉害,她不喜欢奶奶,不喜欢哥哥,也不喜欢她,她拿了一块蛋糕给她,她哼一声,看都不看,犟种,也是惹人生气。上小学的时候,翠芳让她放学后去放牛,女儿用下巴指着她哥的方向说,他怎么不去放牛,人家都是男孩子去放牛。翠芳生气要打,她冷着脸说,你是他亲妈是我后妈。翠芳觉得后妈这话也是奶奶说的。那几年翠芳脾气不好,女儿脾气也越来越坏,中学念完就出门打工去了。想着女儿,翠芳心里又不大舒服,叹口气,大概是自己性子急了。

仁贵也叹口气,隔壁三奶奶有个女儿很小就送人了,孩子多怕养不活。家谱里也记着,没听说吧。明天我问问妈,她肯定知道。

隔天他们收拾豆禾的时候,仁贵说,妈,你记得三婶有个女儿送人了吗?

怎么不记得,都还没断奶,三婶没了奶水,没得吃怕饿死,不送人有什么办法。那时候比不得现在,以前家家几个孩子没得吃的,现在生个把孩子,一大家子抢着把他含在嘴里当宝。

妈,马上十月半,我跟翠芳想着扎纸屋,给我哥还有罗根。还有旁人么?

你哥的坟头,不知道还在不在。翠芳看见婆婆低头擦了下鼻子。抬头又转向仁贵,你过年上山去看看他,那年,他才十七岁。罗根,她抬头看看前面的小山,那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像鬼迷心窍一样,以为他那么乖,肯定是跟他妈去了,没想到去水边,我像被鬼迷了一样。

翠芳心里一酸,眼眶一热,妈,不怪你。

婆婆低着头,慢慢说,别的也不想了,这么多年了,想着又有什么用呢。看着鲁生就好,他多招人疼啊。不知道那小丫头一个人在外怎么样,我天天想着她呢。婆婆双手颤抖着挨个捏着豆荚,干豆禾上的叶子荚子被抖得哗哗响。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