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人们实际上面对着两个世界,过着两种生活:“一种是常规的、十分严肃而紧蹙眉头的生活,服从于严格的等级秩序的生活,充满了恐惧、教条、崇敬、虔诚的生活,另一种是狂欢广场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两重性的笑,充满了对一切神圣物的亵渎和歪曲,充满了不敬和猥亵,充满了同一切人一切事的随意不拘的交往。这两种生活都得到了认可,但相互间有严格的时间界限。以民间节日形式,比如愚人节、狂欢节、复活节等形式出现的世界,可以叫做非现实世界,是按下了现实世界暂停键后的另一种世界。
狂欢式的外在特征有二,一是全民性,二是仪式性。全民性是狂欢节的本质特征,人们不再是袖手旁观,而是生活在其中,狂欢节的生活是脱离常规的生活。而充满节日气氛的庆典,由一系列的仪式和礼仪构成,这是它的仪式性。
狂欢式的世界感受则有三,首先是自由平等的对话精神,在狂欢节广场上人们自由接触,不分等级,不分老小,大家一律平等,“人仿佛为了新型的,纯粹的人类关系而再生。”其次是双重性,狂欢节上的一切仪式或形象都并不是绝对的肯定或否定,巴赫金说:“狂欢式所有的形象都是合二为一的,他们身上结合擅变和危机两个极端,诞生与死亡,祝福与诅咒,青年与老年。”最后是相对性,巴赫金指出:“狂欢节不妨说是一场功用,而不是一种实体,它不把任何东西看成是绝对的,却主张一切都具有令人发笑的相对性。”他们都强调一种未完成的变异的精神。
《末代皇帝》里有这么一小段情节,年少的溥仪让太监们玩一个“摸人”的游戏,隔着一块白布帘,通过触摸确定那边是谁。等游戏一开始,溥仪就走过去,让一边的太监走开,他在陶醉地享受来自布那边的触碰、抚摸,平时没有任何人敢碰到他,抚摸在这里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动作,而是是象征着溥仪对生命、对自由的渴望,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他才感觉自己是个正常的人。由这个短短的镜头可以反应出狂欢式的三条世界感受,太监们与皇帝在一定的环境下自由平等地游戏,而布帘另一面被抚摸的人是什么人则是不确定的,可能是高你一级的张三,也可能是低你一级的李四,但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当布帘落下,游戏尚未完成,刚刚参与了游戏的太监们从笑容满面一下就变得呆若木鸡,一旁看热闹的下人则捂嘴忍笑。无论是参与抚摸的太监,还是享受被抚摸的皇帝,刚刚的那场游戏似乎是不现实的存在,但又谁都不能否认的确是一场难得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