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不掉的内衣
文/丁建设
说起内衣,故名思义,是指穿在外衣里面贴近身体的衣服。上世纪70年代农村最流行的是对襟小褂儿,这种衣服相对于粗布来说多是洋布做的,穿着好看,脱的方便。夏天穿的居多,春秋天时比较讲究的年轻人也会作为衬衣穿在里面,老人和小孩子基本上还是穿惯了空袄筒子。后来出现了针织内衣,也被叫做春秋衣,不仅春秋天穿着舒服,冬天穿在棉袄里面晚上睡觉不冷,早上穿袄不凉。只是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穷,一件内衣是标配,若有两件内衣换着穿那是最时髦不过的了。
俺家当时人口多,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年年冒工分,所以我们姐弟五人在吃穿上都比别人差,一件衣服往往都是大姐穿过二姐穿,二姐不穿了,再翻新后改给我穿,我穿过了两个弟弟再接着穿,什么时候把衣服穿成白的了,旧得不能再旧,破得不能再破了,什么时候才舍得退役。至于内衣,当然是属于奢侈品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和姐姐们的内衣还是标配的,只是小弟军虽然娘也给他买了“漫头套”的内衣,却闹了个不大不小、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来!
那应该是1977年的事情了,刚刚起完红芋,拾完满地的红芋干子,娘说,这也忙清了,天也眼见的一天比一天冷了,该给军添件新衣裳了!于是快到中午的时候娘从集上给小弟买来了新衣裳,记得好像是上海产的32支纱的“漫头套”,什么牌子的现在想不起来了。上海的东西做工考究,质量一般都没有什么问题,小弟穿在身上,高兴的又是蹦又是跳,那个臭美劲儿就别提了!那个年代农村条件有限,棉衣一穿就是一冬,多数人不穿内衣,少数穿内衣的,领口上的脑油都把内衣染成了和荡刀布一样的亮黑色。至于洗澡,一个公社只有一个澡堂子,池子也很小,逢集男的洗,避集女的洗,且浴池只给男浴客提供毛巾和木拖鞋,女浴客连毛巾也没有。那些比较讲究的所谓脸朝外的人,一冬可以洗个一两回,而那些离集镇远的,很多人一冬都不洗澡。娘也几次想把小弟的内衣脱下来,好好地洗一洗,但一来确实没东西替换,二来小弟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呢,说什么也不愿脱下来。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大约也就是莺飞草长的春夏之交吧,那天天晴日朗,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娘烧了一大锅热水,说是让小弟把内衣脱下来洗洗,顺便给小弟洗个澡,于是姐和我一起动手,帮小弟脱起内衣来。没有想到的一幕就在这时出现了,小弟的内衣从两个胳膊上脱开没费什么周折,但脱到头部的时候,可能是小弟的头长得太快,也可能是他在一岁多时得过脑膜炎,头长得比别的小孩大。尽管领口的松紧性已到极限,但内衣都怎么也脱不下来,折腾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眼看小弟的脸蛋儿憋得通红,可内衣就是脱不掉。这时娘过来了,嚷道:“那么没有用,马上把孩子给俺憋死了也脱不掉个衣裳!我来吧”。娘又把本已脱过脖子的内衣给松下来,重新再往上脱,哪想一到头部又卡在那儿了,这一次小弟不等憋得面红耳赤就“疼!疼!疼!”地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娘心软了,就让姐从鞋筐子里找来剪子,小心翼翼地从小弟脖子后面把剪子打开,“咔哧”就是一剪子!然后内衣轻而易举地从小弟身上取了下来。
再看这件内衣,穿是不能再穿了,但扔了也实在可惜,娘叫姐把它洗干净当抹布用。姐拿过来一看,就见大小虱子不计其数,有的趴在袖子的胳肢处,有的公然在前后襟部位爬来爬去,个个吃得滚圆滚圆的。娘说“这都是喝俺儿的血长的,赶快把衣裳扔到热水里,烫死这些害人虫”!
这个故事我曾讲给孩子们听过,但他们听得将信将疑,小侄子甚至编出打油诗,不知是嘲讽还是调侃:
内衣都是一次性,
身上能养大肥猪。
谁说以前生活孬?
身在福中不知福!
尽管这样,这个故事我还是要讲,不仅我要讲,俺家的人都要讲,相信听得多了,孩子们自然就会饮水思源,就会倍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