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盛放的金花茶

深秋时节的南国羊城,依然是“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依然是“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一草一木依然是盈盈欲语,如慕如诉。

漫步在华南植物园里,不见草木萧瑟,不见落英缤纷,也不见“山明水静晚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黃”。只有那草木葱茏,鲜花盛开热情不减,轻风拂面,暖阳浅照呈现出的光和影,飞鸟喈喈交汇出的动与静。徜徉其中,一种感动一种喜悦在慢慢滋生,缓缓荡漾洋溢。


经大王椰路,到孑遗植物区,从凤梨园到药用植物园,再到兰园。穿行园林树木区,经中心大草坪,最后来到山茶园。时光在自由自在地流淌,林风树响,花香叶色,虫鸣鸟啭,湖光阁影,籍由一段段微妙又不可言说的感觉折叠收存在记忆中,编织成一片片色彩,一段段声音,一幅幅图景……也许异日再现,还能感受到这丝丝缕缕的感动和喜悦。

最爱的是山茶园,记得早年读过杨朔的《茶花赋》,大气舒展醇厚热烈而又饱含深情的文字让人对茶花油然而生喜爱之情,久久萦绕心怀。但说来好笑,真实的山茶花却是在近2年才近距离看到。去年在帽峰山的茶园看到品种繁多的山茶,心中欣喜,流连了好长时间。而山下的小区里也栽种有数株山茶,每次到山下散步,不管是不是花季,总要去看看,总希望能花儿绽放。这一次又看到了大片的茶园,虽然走了好长时间的路,但却是眼前一亮,不禁兴致勃勃。也许是尚未到全盛的怒放时节,看不到浓墨重彩尽情绽开让人心醉的茶花海,只有万绿丛中那数十朵或丹红或浅红或红白相间的花儿和含苞待放的花蕾,却也能给人带来稍许的安慰温暖和喜悦。

茶园中有一片金花茶区,据说1960年以前,人们没有见到过花色金黄的种类。直到1960年,中国科学工作者首次在广西南宁一带发现,填补了茶科家族没有金黄色花朵的空白。据介绍,金花茶的绿叶仿佛涂着一层蜡,晶莹光洁油润,瓣有半透明之感,坚挺亮滑,一尘不染;花蕾浑圆,流金溢彩;花瓣重叠重密,鲜丽俏艳,花开时,有杯状的、壶状的、碗状的,点缀于玉叶琼枝间,娇丽多姿,风姿绰约,其金瓣玉蕊,美艳怡人,耀眼夺目,观赏价值无与伦比,被称之为神奇的东方魔茶,被誉为“植物界大熊猫”、“茶族皇后”。

在来到茶园前,曾看到关于它的介绍,充满了期待。来到茶园后,在园区中穿叶拂枝来来去去寻找了好几回。希望能看到有着女神般崇高地位的灿如金色云霞的盛放着的金花茶,遗憾的是,不要说花朵,就是花蕾也没有见到。思慕若渴没用,心急如焚没用。它只是默默地在那,不为所动。它不为赞美而生,也不因人们的期许就提前盛放。它只是按照规律,顺应天时,自然本真地生活,活出它的本色。

是的,万物自有天时。“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抛掷石头有时,堆聚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

是的,万物自有本色。“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是青松的本色,“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是腊梅的本色,“秋菊能傲霜,风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是秋菊的本色,“西山红叶好,霜重色愈浓”是红叶的本色,“幽兰在深谷,本自无人识,只为馨香重,求者遍山隅”是兰花的本色。

万物依天时而生,万物因本色而存。不因人们的赞美而更加热烈,也不会因人们的热望而提前生长,更不会因人们的失望而收敛风华。且放下赢得认同的期待,且放下获得完美获得喜爱的渴望,且让那些热望的目光和言语随风而逝。然而,也正是由于它们的本色成长,才赢得古往今来的赞美。生命就是这样充满神奇。是的,“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是的,就这样不改本色,不改初心,活出最真实的自我,活出最本真的生命。这才是给世界贡献出最好的自我。

“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因此,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和而不同,保持本色,才能共同创造出一个多姿多彩生生不息的美好世界。曾经总是认为费尽移山心力换来伟业丰功,才是最壮丽最美好的人生,才是对世界的最大的贡献,现在才知道,真诚地生活,活出真我,活出自己的本色,活出最好的自己才是最美好最壮丽的人生,才是把最美的最好的贡献给这世界。曾经总是认为,比别人强大,能力超群才是最让人佩服最可宝贵的,现在才知道,我就是我,我有我的喜怒哀乐,我有我的梦想希望和恐惧,我有我的身体思想和意念,我有我的生活轨迹和成长方向成长路径,我有我的天性,我有我的禀赋,这正是我区别于他人的地方,这些不同,这些与天俱来的独特之处才是最可宝贵最弥足珍惜的地方,才是我们内在的荣光。曾经渴慕那道德境界,天地境界,现在才知道,自知自觉的自然境界才是最真实的天地境界。曾经为了观众的掌声喝彩声,拼命地在人生的舞台上表演自己,却忘记了真正地去生活,忘记了去感受生命中的一抹抹丹红、碧绿、绛紫、明黄、暗黑、洁白,以及去品味和体验这背后的律动、恪守与静默。

是的,真正地去生活,活出本真的我,活出自己的天赋,去绽放内在的荣光,这才是我们的英雄之旅。不再徘徊踟蹰于荒野和乡村。也许会有恐惧,也许会有焦虑,然而正如威廉姆逊夫人所说:“我们最深层的恐惧不是自己没有能力,恰恰相反我们的恐惧是自己的能量深不可测,是自己的光芒而不是遇见的黑暗让我们感到害怕。我们问自己:那个灿烂、辉煌、聪慧、夺目的人是我吗?事实上我们是上帝的孩子。畏首畏尾就无法服务于世界,如果为了让周围的人感到轻松而收敛自己的光芒,这样做毫无益处。我们所有人注定要闪耀光芒,就像孩子们一样绽放。我们天生就是要表现自己内在的荣光,这不是指我们当中的某个人,而是指每一个人。当我们光芒四射时,也就不知不觉中照亮了他人。当我们从恐惧中解脱出来时,我们的存在就让其他人获得了解放。”

也许,这条路,“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也许,“我选择了少有人走的那一条,从此,我的一切与众不同”。因为,在世上,最让人畏惧的路最艰难的路恰恰是通往自己的路。然而,还是要走。放下期待,放下渴望,放下焦虑,放下那久久纠缠心中的企图和功利心,给自己一些耐心,你会看到,生活在向你露出微笑,生命在向你绽放出最美丽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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