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秋,通往府城渡口的青石板小路爬满青苔,这温暖怡人四季如春之地,作为通秦达楚的要塞,南来北往之人,络绎不绝。
传说,府城是人界通灵之地,每隔七百载的第一年九月十九是其转生之期,府河之水与天泉交接,届时,河中岛屿林立,耸入云天,七百年间沉没于河底的宝藏会借此浮出水面,更会有绝世神兵于河中岛屿现世,得之则受神灵眷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大岳子辛年九月初一,正临近又一个七百年之期,因着传说而来的人界众生,或熟悉或陌生,在府城中随处可见。生杀予夺的凝重气息,给整个平静祥和的府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深沉而萧索。
“哎,李兄,依你之见,那个秘宝的传说是真的吗?我府城,当真有神兵现世?”
“谁知道呢,诸多修行门派参与,即便是有,也轮不到我们散人的吧!”
“这倒也是,不过,神兵指望不上,河底的宝藏,总可以捞上一份儿吧。”
“这倒也是,仁兄高见啊!”
“呵呵呵呵,李兄谬赞。”
茶馆里,驿站中,勾栏瓦肆间,关于传说的猜想此起彼伏,哪怕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府城中人,在父祖辈的口耳相传下长大,对于此事也是半信半疑。传说固然是经久不衰,可毕竟七百年的岁月过于久远,真相是什么,连古老的府城,连城中的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
集市上突然一片喧哗,诸多吸气抽气的声音接连不断,被人群遮挡的人们心生诧异,不禁想要探头望去,看看到底是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听翠笛声声,青青竹叶径自翻飞,城门处一行白衣公子翩然而来,潇洒越过湿气重重的城墙,步履轻盈,衣袂飘飘,动静间尽是仙风道骨。
一片呆愣中,有人惊叹:“快看哪,这些不是是蓬莱弟子吗?”
“翠玉笛,倾白衣,果真是。可是这……蓬莱不是一向以不慕名利一心修行著称么,此时到这府城,难道这次七百年之期,他们也要参与不成?”
旁边一人回过神来,听见这话,不禁开口讥讽:“愚蠢!蓬莱一门虽一贯以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为己任,但大门派也需要大财力的支撑,没有底蕴,拿什么和旁人比拼。难不成要整日里食野草着兽皮?要真是那样,蓬莱那处再是天上人间的宝地,他们也早呆不下去了!”
“啊!快看!那不是蓬莱这一届最出众的弟子,狂公子楚燕随吗?怎么是他领头!”
群英之首的白衣男子,昂首阔步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目光炯炯有神,腰悬宝剑,流缨飞舞,端的是镇定从容。
正是近年来如日中天的蓬莱首座弟子。据说此人自幼修行,在武道上天分极高,尽得其师尊天一道人真传,一身武功早已出神入化,无人能及,平日里蓬莱对其极尽偏宠,却不知为何会屈尊前来这小小府城,真是奇也怪哉。
“近日到这府城之人,怕是都未曾料到会有蓬莱一行的加入吧。传说真真假假,实实虚虚,今有蓬莱众人珠玉在前,这七百年传说,或许为真?”
“这事实究竟,谁能分辨?此事到底如何,恐怕也只有到九月十九才能见得分晓。若确有其事,有蓬莱一干人等,我等闲适散人,则更无接近宝藏的可能不是。”
议论声中,有旷达之人放声大笑:“随他们去吧,吾等本就以游玩的心态到这城池。在有生之年,幸而得见修行上宗蓬莱一门的风采,倒也不枉此行了。”
蓬莱一众弟子在楚燕随的带领下踏进城池,举止肃穆,神情坦然,于喧嚣躁动中自成天地,城门之内怎样的浮华,似乎都无法影响到他们。
府城城主远远迎来,笑容满面:“楚道友,远道而来辛苦诸位了,舟车劳顿许久,不如就先下榻鄙处,暂行休息吧。”
楚燕随微微颔首:“有劳城主。”
城主爽朗一笑,摆了摆手,“诸位请随我来。”说罢回身引路。一行人跟随其后,在城中众人或仰望或探究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晌午过后,府河河畔又来了一行欲要渡河的人,和大多客人一样,渡河是假,探听虚实方才是真。气宇轩昂的白衣男子与两三个至交好友闲亭阔步,沿着河畔缓缓而来。
远远的,只听得一阵悦耳的歌声随风而来,似是一妙龄女子哼唱的歌曲儿。这曲调此前从未听过,却极其动听。
四处看了看,发现唱歌的人儿,同行中有人叫唤: “摆渡的小姑娘,过来过来,冒昧一问,你可否送我等渡河?”
一行人驻足于渡口,笑眯着眼睛,招呼河中的渡船靠岸。
“自是可以,客人稍等。”
府河与其他地方的川流没有什么大的不同,而若真要细究有什么区别,那大约就是府河的水特别清了吧!府河宽约百里,水面如镜,能映人形,而夹岸杨柳影影绰绰,在九曲十八弯的河堤上,青翠的枝条垂出柔和的弧度,直入水面,倒也别有韵味。
与别处相比,这府河的渡船倒也很有些奇特,不大的古旧渡船,枯木船蓬,两头尖尖,船上是一个娇俏可爱的摆渡人。
“摆渡女子,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儿?如此动听怎的未见传唱?我等皆不曾听过。”
“随性一曲罢了,不值一提。客人们想去哪里?”
三人见她避而不谈倒也不甚在意,再听问询,倒是有些踌躇。他们初来乍到,哪里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的,立在岸头,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
轻轻地摇着船桨,摆渡女稳稳的立在船头,渡船破开一团又一团的浮萍,依着波纹一圈圈荡开而缓缓的靠近了河岸。戴着白纱的蓑笠,摆渡人娇俏的脸庞掩盖在重重纱幕之下,透出白纱的女音像是坠落玉盘的珍珠,清脆悦耳,沁人心脾。
岸边为首的男子长身玉立,修眉微挑,大步跨上了渡船,后两人亦步亦趋。这三人,正是楚燕随一行。
行了些许时辰,摆渡女侧头打量几人,“几位客人,从何而来?”
“我等,自蓬莱而来,”
听见友人傲然的话语,楚燕随注视着平静的河面,似乎也对这个身份引以为傲,默然着不置可否。清风拂过,摆渡女洁白的纱面扬了起来,正值他回头之时,却只来得及看见光洁小巧的下颚,以及一瓣微扬丹唇。眉头轻蹙,楚燕随疑惑,她可是觉着好笑?果不其然,下一刻,随着清风,摆渡女悦耳的笑声传了出来,划桨的水声,朗朗的风声,和着笑声谱成了一曲盖世华章,引得路人纷纷侧耳。
“咯咯咯咯,客人真是有趣,你道是来自蓬莱,那究竟是从岛上而来,还是从门派而来呢?”
“岛上,门派?这,难道这还有什么区别?”友人看着她,有些困惑。
摆渡女自顾自点头:“自然是有的。”她顿了顿,青葱指尖点了点船桨的木手柄,圆润的指甲泛着健康的色泽,翩飞起伏间恍若云间彩蝶:“若是蓬莱岛而来,客人们许是岛上砍柴的樵夫,又许是将要出海的渔户呢;若是蓬莱门派而来,那客人们便应是江湖豪杰,大宗弟子,这般差异,我说得对也不对?”
友人稍怔,随即笑开,“呵呵呵呵,对对对,对极了,那姑娘你看,我们三人,应是哪一种呢?”
女子摆手,“客人说笑了,诸位朗月星姿,待人温文有礼,客气中自有疏离,言谈举止不似凡俗中人。翠玉笛,倾白衣,如此,当是天下第一宗派,蓬莱子弟,不会有错。”
听闻此言,开口的友人轻叹一句,颇为感慨,真真是玲珑妙人儿,心有沟壑,“你这女子倒也有趣,” 而后便但笑不语,却是默认了。楚燕随细听此前一番对话,倒是对如此一个口齿伶俐的女子起了几分兴味,收回自己观察府河的目光,与另一友人对视稍许,各自便也心领神会。
只见另一人前行几步,躬身抱拳,一副江湖礼节无懈可击:“姑娘聪慧,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今日我等有心与姑娘结交一番,敢问姑娘名讳?”
女子摇了摇头,“聪慧不敢当,云锦在这府河摆渡多年,平日里南来北往之人众多,这份察人的眼力总是有的。”
“呃,呵呵,姑娘过谦。”
稍作试探,虽略显困窘,而后也明智的不再多言,退回原处。摆渡女微微一笑,纱面下漏出几点笑声,神态轻快,划桨的动作越发轻柔了几分,便令人能够轻易察觉到她此刻开怀的情绪。三人不禁同笑起来,云锦吗?倒真是个妙人。
楚燕随听到这里,亦是起了几分欣赏之意。懂礼节,知进退,蕙质兰心,极好,极好!水影清浅,几丈外几条柳枝斜斜低垂,影响了前行的趣味,楚燕随袖襟一扬,一点寒光直直飞出,转眼之间已断下枝丫上数枝杨柳,渡船缓缓行来,恰逢枝头降下,跌落船中。楚燕随遂前行几步,优雅附身,将之拾起,一派温文尔雅。
修长十指轻轻搭在枝桠上,柳眉似的叶子缠绵在他的手掌,指尖修长甲盖浑圆,这样的一双手,当是持兵器横刀立马,快意恩仇;当是擒玉壶开怀畅饮,不问喧嚣。但无论怎样的不羁姿态,仍让人觉得皆不如眼前这般,衔柳枝儒雅风流,温柔无双来得醉人。
“都说宝剑赠英雄,香车配美人,今天楚某折柳相赠,愿与姑娘结一番友好,锦姑娘切莫推辞才是。”
云锦摆渡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缓缓停下手中划动的船桨,将它放置在舷上,任波澜四起,船只自在飘荡,脚下云纹绣鞋向前几步,伸手接过柳枝,坦荡从容毫不扭捏。
“公子客气,有幸得识几位公子是锦娘造化。然则民间风俗,柳,即留,折柳是为留别,楚公子用作相逢赠礼却是有些不妥了。”
正当楚燕随听闻此言稍显无措时,云锦话题一转:“不过是些旧俗,倒也不必过于计较。既然是礼,也该有所往来。我正好有些这府城上好的香醇美酒,府河风景独好,既是有缘相逢,诸位便也不必拘谨,还请纵情的把酒言欢。”
从船蓬壁上的竹筐中取出几坛好酒,云锦举止爽朗,全无拘谨,倒正是江湖儿女独有的潇洒气节。无论谁人,行走在江湖之上,想来不论际遇如何,遇上志趣相投之人,总是愿意呆在一起谈天说地,畅饮一番的。
“三位公子千里迢迢来这府城,所为何事呢?”和楚燕随坐在船尾,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云锦不经意的问到。楚燕随倾酒的动作微顿,复又添盏。
“师尊之命,因府城传说而来,”
“噢?公子莫不是也想得到那绝世神兵,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听云锦诧异询问,楚燕随哈哈大笑,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荡气回肠。
三人对视一眼,同行的另外两人悄然遁出,楚燕随直言:“武道无涯,世间高手千千万万,行走于江湖之中,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又如何护得自己周全?”
对于外面刻意回避的两人,云锦不甚在意,而是兴致勃勃的追问眼前之人:“那么公子,难道也相信那个传说?”
“我?我当是相信的,”
“嗯?为何,”
云锦握杯的手一紧,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子,被他的语气激起了好奇。长久以来,虽然有众多追寻传说而来的人,但众人大多是半信半疑,就连土生土长的府城众人亦是那般,为何他就能如此笃定?
楚燕随眼眸微微一眯,目光放空,回忆中的神情有些恍然:“我师尊天一道人,他们一族有位老祖,曾亲眼见过那件兵器。据载当真是锋利无比,独步天下。”
“嗯?嘶,”
“锦娘?怎么了,”
听到一声压抑的惊呼,楚燕随转头,看见锦娘的蓑笠下白纱飞舞,手中酒杯掉在船底,淡红酒液染满了缠绕她右手手腕的白色巾条,有些奇怪。
“船在摇晃!”
锦娘快速的说着,立刻低头拧着打湿了的衣袖,急切的动作倒让他觉得像是想掩饰些什么。好在那衣裳并不似闺阁小姐的锦袍广袖,而是形似武者的简便抟袖,当即的使力拧干倒也无碍。看着她专注的动作,心间疑问只一闪而过,楚燕随回过神来,果然感觉到船身摇晃不止,不时还剧烈的颠簸一下,慌乱的伸手扶住船舱,俊郎的脸上顿时有些窘迫,他不善水性,自然也无法应对这种突发的状况。
船体又颠簸了一下,楚燕随抛却仪礼,伸手拽住云锦手腕以防不测,整个人贴上了船身,随着晃动的幅度加大,身子也斜了斜,急忙再使力的扣紧船舷,小心跌撞。
“锦娘,锦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船蓬之外,两位友人磕磕碰碰得有些难受,急忙大呼。云锦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楚燕随放开自己,扶着船舷起身,一边出声安抚,一边缓慢的向船头走去。
“这片水域不在常行之路,我也不甚熟悉,许是磕着水中什么东西了,无碍,”
蹲下身拿起船桨,娴熟的划了起来,待过了那片水域的时候,渡船果然不再摇晃,几人都松了口气。船蓬内外的人都缓了下来,想到之前的失态,有些窘然。
渡船上,几人有些百无聊赖,“呵呵,锦娘啊,你在这府河摆渡多久了?”
“云锦自幼随祖父熟悉水性,十三岁开始摆渡,至今,已五年有余,”
“祖父?难道锦娘家中,世代均是这府河上的摆渡人?”
“这,……我倒不甚清楚,只知这府城地界,‘府河云家渡’的俗语,倒是由来已久了,”
“噢?还有这么有趣的俗语,那锦娘对这府河了解多少?”
这人闻言眼前一亮,步步紧逼,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云锦娇俏的身影立在船头,似要乘风归去。
“不多,不过是条河罢了,”
“锦娘的祖父呢?老人家是否对这河流有些见地?”
“祖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是否了解这河,云锦不知,”
不顾楚燕随的示意制止,随这人的几番追问下来,云锦有些不悦,声调微微上扬,已然带上了几分冷色。那人还欲再问些什么,渡船已经缓缓靠近了对岸。云锦颇为不快的以冷眼看着几人,连带着对印象不错的楚燕随都无甚好话。
“到岸了,几位下船吧,”
她有些恼怒,自己又不是这几人手底的犯人,没有道理回答他们审问一般的话语,虽说相逢即是有缘,但这缘,看起来许是孽缘!
“慢走,不送!”
待得楚燕随一行次第下船,云锦将船桨抵在渡口,用力一推,整只船儿乘着风也便离了岸。云锦并未提及摆渡钱,已径自离去,渐行渐远。岸上,楚燕随数落的声音远远传来,友人不忿的辩驳也随风入耳:七百年的传说,如果是无稽之谈戏弄了天下之人,那这河上世代的摆渡人家才最是可疑!透过重重纱幕,云锦最后略带深意的目光中,是楚燕随不以为意的浅笑。他伸手拍了拍友人肩背,然后是转身离去的不羁背影。
在那之后,各路人马或游玩,或试探,只要是向往着传说的人,欲一步登天的人,几乎都走过了一趟府河。楚燕随后来也来过几次,有时是几人同行,有时是孤身一人,而每次到来,无论是早晨,还是黄昏,云锦时时皆在。人多起来,小小渡船的空间有限,等待渡河的人们有脾气暴躁者,等待之时心浮气躁,也常生出事端。
大岳子辛年九月初九。
这边河岸的渡口处,众多的人正在等待过河,其中一脾气暴躁的男子正在叫嚣:“摆渡的,你为何不渡我过河?”
云锦沉声:“这渡船已满,若再加上你,必定会经受不住重量而没入河中,还请客人稍等片刻,静待下一轮如何?”
“我不管,我就要这一趟过河!你让他们下来一个人,换我上去!”
云锦颇为头疼,也心浮气躁起来,“众人都是先来后到才等到这一轮渡河,客人若要渡河,等下一轮吧!”
锦衣男子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手心,很是暴躁的不停叫嚣。遇上这般不通情理的客人,云锦也无计可施,放弃了和他说理,船桨一撑就要远去。
“你给我停下!”
男子飞身而上,踏过水面就登上了远去的渡船,看那灵敏的身形,倒是有几分内家功底的人。渡船一下子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超过了承载的临界,摇摇晃晃着果真开始往下沉没,船上众人惊慌失措。
云锦大惊,“你这人怎的如此不知好歹!快些下船!”
锦衣男子也有些傻眼,本以为是这个摆渡女子搪塞于他,不曾想这破旧渡船竟真的无法承受再多一个人的重量,一时间也愣在了那里。眼看着船快要沉入水中,正在这时,岸上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长身如瀑,直奔渡船,经过时,衣袖卷过一道劲风,扫落了锦衣男子。
轻展身形,两人都轻轻的立在了水面之上,眼看着渡船回升,度过了危机。锦衣男子松一口气,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如此对待却是恼羞成怒,看也不看的攻向白衣之人。
手中折扇展开而后分成七片扇骨,挥洒间甩出无数羊毛细针,破空而去,针尖乌黑显然带有毒物,如此暗器当真是无比歹毒。暴雨般的毒针转眼已到身前,封锁了前后各处退路,稍许疏忽便会被射成刺猬。白衣人正是楚燕随,面对此番困境,岸上和船中已有人低低惊呼,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他却白衣如故。
长发飞舞,唇角轻勾的弧度不改,只见他白袍长袖一挥,一点翠色闪过,劲气立时扫开身前数点细针,足尖点水,如燕子般轻盈的身形骤退,所过之处,点点细针没入水面,激起无数涟漪。楚燕随在毒针范围三步之外飘然停下,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不多不少,离云锦掌于水面的渡船也刚好三步。渡船轻晃,云锦嘴角含笑,此人对于时机的把握,倒是堪称恐怖!
楚燕随随即眼眸一冷,长袖蓄力而起,一阵劲风破开水面,从低到高远远的斩出一道水幕,去势汹汹,锐不可挡。锦衣男子大惊,慌忙展开身形,踏着浪头飞身而上,却又逢点点寒光扑面而来,慌乱间一时不察正中臂膀。
“嗯哼,”
闷哼一声,男子顿时失力,从高高的浪头猛的栽下跌入水中,那片水域顷刻间染上血红,有血腥味淡淡飘远。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好厉害的人!”
直到有人眼尖,看出了那一瞬间伤人的利器,唤出声来。
“那不是楚燕随的没骨钉吗!”
“楚燕随?是那个楚燕随吗,”
“不然还有几个楚燕随!”
“原来是他,蓬莱第一弟子,有这样的功力倒是不足为奇了,”
“然也!然也!”
被知情人道破身份,指指点点着,楚燕随倒也不恼,微微一笑,飞身上岸:“诸位若着急渡河,不如随楚某一同以轻功飞跃,切莫再为难云锦姑娘。若不急,还请耐心等待,渡船片刻便能往返,况且这府河风景独好,倒也值得一观,”
“呃,呵呵,哪里哪里,还是让锦娘安心摆渡吧,我们不急,不急。”
“是是是,不急,不急,”
实际上,在场虽都是身怀武功之人,但也不是任谁的轻功都足以在水面行走百里之远的,他们又不是他楚燕随。而强行渡河?还是算了吧,刚刚那位深陷河中的仁兄到现在都未曾冒出头来,他们还不想触了这蓬莱首座弟子的霉头,反正这渡船的确不用太久便能往返一躺,等一等倒也无伤大雅,遂纷纷表态愿意等待。
楚燕随很满意他们如此识时务,抱拳一揖:“多谢诸位给楚某这个面子,以后若有用得着楚某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都知道这是江湖上的客套话,岸上众人一笑而过,倒也未曾上心。楚燕随微微一笑,飞身离去。
踏足水上,和渡船行在一起,楚燕随露出一口白牙,戏谑而笑:“锦娘,我帮你解决了麻烦,你待如何谢我?”
云锦斜睨他一眼,“最多,你以后乘船过河,我不收你渡钱便是,”
“呵呵呵呵,锦娘,你可真是个妙人,楚某前些次渡河,锦娘不也未曾收受银两吗?锦娘莫不是一直便欲给楚某行方便,只是未找到机会开口?”
“你这人真是油腔滑调,再胡言乱语,以后休想我再渡你过河!”
楚燕随忍笑:“好好好,楚某不言便是,不言便是。”
说不再开口,便果然不再开口。独身行于水上,如行地面,风度翩翩,脸上几分笑意,显得轻快不已。划着桨,云锦眯眼打量着他,纱幕后的唇角微勾,意味不明。
许是真的志趣相投,几番接触,两人竟结成了莫逆之交,自那以后,楚燕随便时常出没于府河河畔,客来,便随云锦一同摆渡,潇洒恣意,客去,两人便席地而坐,饮得个酣畅淋漓。偶尔兴致上来,楚燕随吹奏竹笛,云锦歌舞伴奏,哼的依旧是初见时听到的那首曲子。河畔四季不凋的杨柳妖娆摆动,此情此景,此欢此乐,不似人间,胜却人间。
转眼便到了九月十七这天。
府河河畔,前来探路的人越来越多,渡河的人过了一波又一波,人多而纷争再起,根本无法兼顾。云锦无奈,只得划船归家,暂停摆渡,是以,她如今倒也悠闲,无事可做。
“锦娘,锦娘,”
赋闲在家,竹林深处的青翠小屋,云锦摘掉了厚重的蓑笠,换上了一面轻薄面纱,红妆聘婷。对镜梳洗罢,留在外面的一双眉目灵动秀丽,光华流转。高系的发辫插着古朴的木簪,翠色衣裙璎珞盘绕,流苏高悬,周身灵气逼人。
“燕随,你怎么来了?”
昨日道别之时,他说过宗派内有要事处理,近几日可能都无法得空了。她猜测应该是关于那个七百年传说的事情,毕竟,也快到九月十九了。
“锦娘很惊讶?”
摇着折扇,楚燕随自竹林外缓步行来,长袍攒动,衣袂飘飘。一身的儒雅风度高贵尊崇,使他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手染鲜血的江湖武夫,而像是那庙堂之上,金銮殿中的高贵王侯。云锦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多想,朝廷中人,又怎么会加入在他们看来粗俗不堪的江湖门派呢!眯了眯凤眸,其实,这人长身玉立的模样,倒更像是它界之中高高在上的仙君呢。
“惊讶许是有的,你不是说有要事处理吗?怎的还偷跑出来,”
楚燕随连连摆头:“锦娘可冤枉我了,我可是办完了事情才出来的,”
“噢?是吗,这么快啊。”
云锦淡淡挑眉,不置可否,转身将他引进竹林,石桌之上,红叶片片,小桥流水,别处人家。拂过石凳上的灰尘,两人徐徐落座,云锦手执酒盏,满斟两杯。
“锦娘摆渡多年,形形色色的人当是司空见惯了吧?”
云锦神色淡淡,摇了摇头:“世间万千的人事变幻,多如牛毛。人情冷暖就如天地阴晴,怎是我一介凡人可以尽皆看尽的呢。”
“是吗。这倒的确,世上人事万千,瞬息万变,怎可能朝夕看透,”仿若杯中为绝世美酒,楚燕随款款执起,细品一番。
“锦娘,你相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满天神佛吗?”
听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云锦斟茶的动作一顿,有些莫名。
“为何这样问?”
“呵呵,若真有,那它界中人,当是怎样的强大呢……”
喝着杯中液体,楚燕随眼神迷离,云锦却看到了他心中对于强大的不息渴望,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追求强力量或许便是整个信仰,这样偏执的人若得了神兵……不过此子心性纯良,决计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样的结果,似乎也不错。想罢,暗自驱散了之前的想法,有些好笑,这怎么可能呢!若真的追求力量,还是一步一印,少想些不切实际的好。
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或许吧,如果真的有妖魔鬼怪,满天神佛,那么他们的力量,该是我等无法想象的,”
“世人都道蓬莱仙山,世外田园,却不知尽管是我优美如画的蓬莱海岛,也不过凡俗之地罢了,”
“蓬莱仙岛,凡俗之地?呵呵,燕随这便是过谦了。神佛再强大,也不过是在它界,而无法过多的影响人世。在俗世,你们蓬莱,亦当得这人间仙土。”
听她驳斥,楚燕随又喝了一口杯中之物,感觉心中恍然不已,不禁苦笑。尘世间他几已盖世无双再无敌手,高处寂寞,是以,在听闻府城乃通灵之处,传说之地,四方豪杰云集,方才决意前来,欲更上层楼,寻一敌手,可是如今看来,终究不过奢望罢了。
“锦娘,你这是茶,还是酒呢,”
云锦动作一顿,看着他,眉头微皱,摇了摇头:“燕随,你醉了。”
楚燕随摆头,“我没有,杯中是茶,不醉人!”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滴酒未进,处在静谧的安乐之所,也仿佛醉了一般。而这掺杂青竹叶炮制成的茗品,非酒,却胜酒,然楚燕随之醉,这杯中之物并非真正的原因。
“你心中自有醉意,是以品茶为酒,醒,亦醉,”
“是吗。锦娘,你相信吗,总有一天,我要喝世间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去最远的地方,用最利的宝剑,拥最美的女人,”
楚燕随起身,情至深处,却是有些唐突的轻轻揽住云锦,豪气万丈。
伸手推了他一下,却推不开这人,莫名的暧昧色彩涌上这方天地,云锦无奈,“你说的,我自是相信,”
心下却是暗暗叹息:君子之交当淡薄如水,不管以后如何的潇洒快意,此刻我们为友,便以吾之名,愿你的所有,梦想成真。微风拂过,从不知名的地方泛起了白雾,笼罩住了整片竹林,也笼罩住了林中两人,一卧一坐,自斟自酌,满园空寂,静默无声。
大岳子辛年九月十九。
终于到了传说这天,无论是府城中人,还是城外来客,在这个传说的日子里,都兴奋了起来,那是神兵啊!是传说之中仙神的兵器,若是真的现世,人间这小小府城,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争夺不休。
百里府河,奔腾入海,青天刚刚破晓,人们自带船帆,熙熙攘攘的早早便到了河岸。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府河水面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静如镜。有人叹息道传说果然只是传说,便摇头离去。日上三竿,到夕阳落幕,府河河畔的人稀稀落落,对比清晨盛况萧索极多,府河平静如初,遗憾之余,余留的有几人也正待离去,却忽闻有人激动莫名。
“快看,涨潮了!”
几人大惊,脚步一停而后转头看去,还守在岸边的人们精神一振。只见滚滚波涛从天际而来,铺天盖地,席卷一切。白浪翻飞气势磅礴,仿佛只一瞬间,又仿佛过了许久,府河之水猛然涨落着没过河堤,奔向未知的远方而去。如传说一般,在涨潮之后,平地风起,狂风骤浪间,府河百里水面之上,座座岛屿拔地而起,烟雾缭绕耸入云天,恍如仙境。
隐隐约约,能看见岛屿上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而珠光宝气光华四逸。最高的岛峰之上,一道锐利剑芒寒气逼人。望着那道锋芒,人们顿时如同疯了般的将船只推入河流,奋不顾身的向着河心而去,丝毫不惧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楚燕随也站直身子,紧紧盯着远处岛屿的最顶峰之上——那把绝世无双的神兵!神情莫名,真的来了!
岸上最后一人也推船入河,拼命的划桨只是为了早一步到达岛上,宝藏神兵,择一而取,然而。
“起雾了……”
不知是谁出声喃喃,分明是声如猛雷白浪滔天的风暴中心,却飘散开来使众人都能听见。浪头翻滚,容身的小舟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便会支离破碎。人们不知不觉停下手中船桨,河面不知何时笼罩上了层层白雾,河面波涛汹涌视野模糊。举目四望,除了自己竟再也不见他人,不见去向也不辨来路,看不见岛也分不清岸,人们顿时被这样的情况震慑住了,无措的立着,不敢再多作为。
这样诡异的时刻,一曲温婉的渔歌却募然响起,穿过滚滚波涛,穿过重重迷雾。一页轻舟,一袭白袍,一个蓑笠,出人意料,竟是那府河的摆渡女,架着那只陈旧的渡船,从从容容的向着河中岛屿的方向而去,畅通无阻。
“是那个摆渡女子,是云锦!”
“快快快,快跟上去,她一定知道怎么上岛!”
楚燕随怔然, “锦娘……”
心下却好生奇怪,她不是说不喜凑热闹,今日不打算出门吗?划着船桨,他循着歌声而去,果见一副蓑笠飞扬。
“锦娘,锦娘!锦娘?”
楚燕随急忙追赶,弯弯绕绕,波涛涌动,浪潮吞没了一众生灵,到最后竟只有他一人跟了上去。直至一方河岸,方弃舟而上,追随着歌声前行,沿途所见却非人间俗物,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尽皆仙气缭绕,纯净灵动,此处,方称得是仙岛吧!然而他却无心欣赏,歌声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楚燕随急步追去,前方高峰之下,白袍女子亭亭玉立,风姿卓越。高峰之上,一柄绝世宝剑斜插入石,剑身古朴却不显钝拙,剑柄雕刻龙纹细致入微,剑锋寒光闪烁,。
“锦娘?这是何处?”
“如你所见,仙境。”
女子背对着他,语调平缓,毫无起伏,声音比之平日里的温润更多了一分微哑的低沉,说不清,道不明,听她此时说话,就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的在心上撩动,撩人而难以形容。
“为什么,你怎么?”
云锦懂得他未尽之言,出声打断,“楚燕随,你是否喝过最烈的酒?”
看出她的认真,满腹狐疑暂放一边,楚燕随点头:“喝过,”
“骑过最快的马?”
“骑过,”
“去过最远的地方?”
“去过,”
“用过最利的宝剑?”
“这……”望着山顶,楚燕随眼神霎时迷离:“还未曾,”
云锦面纱下的唇角微扬,扬手,利剑飞出山体之鞘,悬于身前,顿时寒光凛冽,竟是连带着周身空气都冷了几分:“知交一场,我倒是愿助你完成心愿。我为这府河灵岛的半个主人,亦是这神剑的千年剑灵,你与我有缘。虽终究与剑无缘,但我允你窥得神兵真颜,可有遗憾?”
“不,没有。可是,千年?锦娘,你千年固守此地,又是为何?”
看了看神剑,楚燕随迅速回神,如此灵气逼人的女子,当真不是世间凡人,难怪难怪!抬眼注视那锋芒毕露的绝世好剑,不禁有些沦陷,却很快再次回转了心智,急切的询问到。
“等侯,吾主归来,”
“神剑的主人?那他怎样才会回来?”
云锦神色微滞,轻轻笑道:“不,他不会再回来了,”
“这,又是为何?”
“吾主千年之前于此地陨落,魂飞魄散,亡于天地。”
楚燕随惊异非常:“那你何必还,”何必还在此固守?楚燕随不可置信,她竟是,在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吗?
“一日为主,则生生不变。固守此地不懈守护,如你身为蓬莱弟子光耀宗门的使命一般,这是我身为神剑剑灵独有的执着。燕随,我要告知于你的是,一个人的强大,力量并不是最重要的衡量。这柄剑谁无法带走,以后,也切莫再有什么寻绝世神兵而独步天下的想法,你天资出众,靠着自己的修行,终有一天,也能登临上界,到那时,又将是另一番光景了。”
云锦有些伤感,言辞却是毫无退路,有着对他的殷切劝导和谆谆鼓舞,楚燕随眼中深藏起痛惜,紧抿双唇。他并不能完全理解锦娘的执着,但是,此时的他并没有资格质疑什么,只有陷入沉默。
“锦娘,我知道了。只是我还是有些疑惑,你,为何要放出神剑七百年出世的传说?”
云锦叹息,望向峰顶,眸中思绪万千:“神力消散,灵岛唯有显现于世间汲取灵气得到供奉,方得以长存。”
楚燕随轻轻闭了闭眼,双拳紧握,身形轻颤:“千年时光,为何无人知晓你的身份?”
“白雾有灵,曲调若仙,一曲灵仙之引,淡却众生记忆。”
楚燕随惊愕:“就是你时常哼唱的那首曲子吗?你让所有见过神剑现世的人失忆?那为何我师尊的祖上?”
云锦微微一怔,也想起初初听到消息时的惊诧,甚至于险些打翻了渡船,好在她当时糊弄了过去,摇摇头。
“每个人的修为强弱不同,不失记忆,或许是那人的天赋也未可知。”
引信仰用以蓄力,除记忆而得平安,等待无期,却无法让自身趋于毁灭而千方百计维持生存,这是何等的悲哀呢?楚燕随心痛的别过头去,不再言语。见他已没有再说的欲望,云锦白纱下的脸再次微微一笑。
“孤寂的千年时光,这些时日的相依相伴,云锦铭记在心,现在,燕随你的愿望已一一实现,缘起缘灭之时,也是归途之时。”
说着右手微扬,一缕白光凝结于指尖,那光芒之下,一片的清冷孤寂。再看了一眼石壁上的神剑,楚燕随遗憾不已,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能亲眼看见这把宝剑,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他唯一放不下的,却是眼前的女子啊。不,不可以就这样一个人离开!无法反抗的闭上眼睛,白光笼罩下,于烟雾缭绕之中,他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等待结局。
“不,等等!锦娘,我还要拥最美的女人,最美的女人!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我还不能离开!”
睁开眼睛,楚燕随双眼发亮,有种莫名的执着,也不管这话显得他有多么的纨绔。他找到了一个留下的理由,是不是可以再陪一会儿锦娘了呢?让他失望的是,落于周身的白光并没有减弱,只有云锦略带笑意的声音随着光芒与他一同远去。
“燕随不知,最美之人已见,最后之愿已了,归去,归去吧。”
最后一眼,透过薄雾,透过光晕,他清晰的看见云锦头上的蓑笠被风撩起,绝壁之前,青丝如瀑般披散,衬托着那张令天地失色的容颜。白雾笼罩下,所有入河的人皆沉沉睡去,回归岸上。眼泪滴落,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楚燕随想起了那日在竹林中的亲密接触:原来,他早已拥过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府城渡口,青石板的小路爬满了青苔,这是传说中人界通灵之地,每七百年将有神兵与宝藏现世,得之则受神灵眷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大岳历的七百年之期刚过,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叹息着离开,心中幻想着一步登天的念想破灭。最后的黄昏时分有幸见证半个传说,登船入河的人,记忆中也只有阵阵缥缈歌声中的一片波涛汹涌,风暴不止。
到来的人陆续的离开,最后谁都没有留下,府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安宁。古老的城楼正对着古老的渡口,府河上娇俏的摆渡女子一成不变的撑着桨划着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什么一如从前,也有什么已经改变,她以为回到起点的,果真散去了一切。他们,该是永诀了吧!如水眸光投入水面,她浅笑嫣然。
“锦娘……”
惊愕的转过身去,岸上长身玉立的男子不正是该在远方那人?他看着女子,弯了眼眸,回归蓬莱后总是心神不定,一些莫名的违和感促使他回到这里,看见那个摆渡的身影,顷刻便像是漂泊的心灵寻到了皈依,他只知道,他应该也必须来到这里。
“你怎么……”
尽管已经遗忘,但诸事缘由在往后不时的争吵声中,却分明已没有那么重要。
“锦娘锦娘,你渡我过河吧!”
“楚燕随,你堂堂蓬莱首座弟子,舍弃锦衣玉食,赖在我这里没脸没皮蹭吃蹭喝,你尊严何在?”
“不知道,对于你,我大抵是没什么尊严的,”
“你个泼皮无赖!我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出你君子表皮下的小人性情!”
楚燕随笑意微僵,随即又嬉皮笑脸起来:“不知道,我只下意识的觉得,你就是需要我,”
“……你,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就强词夺理吧,锦娘,渡我过河啊倒是!!!”
木浆一划,渡船漂离河岸,“你,哼,休想!”
“嘿,不渡就不渡,锦娘以为我会就这样妥协不成?看我的!”
“啊!楚燕随,你别仗着武功好就胡来!从我船上下去,你这个混蛋!!!”
一片的温馨缠绕彼此,总有些美好,如府河的水一般,吐故纳新,永垂不朽……
遗忘与时光,阻挡不了我对你的情意,命运也终究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撑着船划着桨,在光阴荏苒之间,不论后事如何,我们会渡过河流,会渡过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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