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坐落一座安逸的城里,依山傍水,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回老屋的路途遥远,在没修路的那些日子,我总是懒于漫漫的山路,自此,便淡忘了老屋的模样。现在,我又踏上那青石阶梯,走过清澈的泉水,迈过泥泞的菜田,弯弯绕绕,回到了老屋。
还是熟悉的样子。石头垒起的土屋虽然破旧,屋顶却盖着新鲜的红瓦,显得屋子精气神十足,牛棚翻新了,鸡窝也扩大了,看来奶奶是真心疼她的这些宝贝们。还有院里的槐花树,那颗一直在我记忆里静静散发清香的老槐树。
“奶奶,这花好香啊,能不能吃啊”稚嫩的我总是贪吃,无论闻到还是见到任何散发香气的物品,总耐不住性子,缠着要吃。“可以啊,等到天稍微热起来,就能吃了!”本没抱希望的我,居然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抬头看看高耸的大树,上面的小花一点一点散开着,温柔的香气降在我的全身,让那时小小的我,心中升腾起大大的期待。
“今天奶奶给你做槐花麦饭,好不好啊”“好啊好啊!是不是香香的那个花啊”终于,在某个明亮的早晨,奶奶带着小小的我走到了已经开花的槐树下,奶奶交代给我一个严峻的任务,在她用棍子把花赶下来时,我要把所有的花都装进小木筐里“我要开始啦,注意捡花哦”一下,两下,簌簌,从一朵,两朵,变成一簇,两簇,我有些捡不过来,“奶奶,花实在太多了,我要…”正想起身偷个懒,落下的花打断了我,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现在的我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抬头那一瞬间,金色的阳光从密密的花叶中钻出来,白色的小花带着空气里香甜清新的气息跑进我的眼里,嘴里,肥嫩嫩的,真甜。
“娃娃怎么愣这了”回过神来,奶奶已经装好了一箩筐白花花的花骨朵,“进屋,做饭啦!”
洗好淘净,嫩嫩的花躺在面粉里,还是盖不住的香气四溢,我眼巴巴的盯着奶奶熟练的动作,心里早已经开始品尝那槐花麦饭的甜美。
“小馋鬼,饭来咯”奶奶盛着热腾腾的麦饭笑眯眯的朝我走来,我也顾不上烫手,急慌慌的舀起一大勺,放进嘴里,是不同的味道,不似在树下意外尝到的清甜,而是更踏实的,醇厚饱满的甘甜。
“回来啦,好久没吃槐花了吧,奶奶这就给你做啊”一步一蹒跚,从院子到厨房的距离,奶奶艰难的迈着步子,恍惚间,眼前出现奶奶背起一箩筐槐花的场景,她攥着我,快步走回厨房,她也像现在这样,要做麦饭给我吃。
奶奶端着碗朝我走来,氤氲的雾气遮住了奶奶的脸,但我清晰的看到她端着碗的手上深深浅浅的沟壑。同样的麦饭,这次,甜中有些苦涩。在阔别老屋的日子里,我时常梦起这颗老槐树,我以为是思念那清新的甜美,原来我想念的,是那个陪伴我童年的奶奶。
阔别老屋太久,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孩童早已长大成人,行走于远方,很少有机会再走进故乡,抵近乡土里那槐花恣意的海洋。但不管游走在哪一方土地,在每一个相似的季节,那淡雅而高贵的槐香总会驻留在心中,萦绕于一个个不经意的梦的边缘。因为槐香里面,包裹着浓浓的呵护与爱。也很多次在大城市里看见过槐花的盛开,但相比老屋的槐花,那里的槐花开得总像是少了些尺寸感,一如外面躁动不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