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风会送来一些震颤，叶子是第一次，心脏是第二次。
那时我听到叶子干燥的鼓动：
最响亮的是红褐色，类似鸟群摩擦翅膀的声音；几寸外的灰绿色拨片样抖动着，发出一些细小的嘤咛；而那些泛黄的、破损的，只是无声地僵直了身体。
于是震颤从心脏传向指尖，再传向脚尖。
我看到被风擦淡了颜色的生灵：
虚弱无力的灰，是山楂树的枝干；沉默地黑了脸的是杏，红了唇的是槭；柏的绿分了层，面向太阳的一面枯黄，俯视大地的一面凝成一点青蓝；再远一点，苍白的银杏铺出一个惨淡的太阳。
于是震颤从心脏传到舌尖，抖落一些咖啡的颜色。
墙壁上橙色的光芒消失后，我看见树脱去了蠢笨可爱的舞台服，露出清凌凌的骨骼——枝和小小的叶，在蓝灰色的天空里印下疏淡的灰影。
我惊奇于每一棵树都散发着的，骇人的美。
于是我走近一棵树，转身的时候震颤发生在脚尖，传向心脏，又传向指尖。
所以我一圈圈走，让那种震颤在体内流窜。
所以我一遍遍看，舍不得离开，也舍不得分享——
这样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