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风1# 鬼魊舟覆血海无渡

　　「——金锁染血，囹圄困身。鬼魊绝境，渡无可渡。」

　　常言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作水师的自是深韵这个道理，掀翻东海过境之舟无数。掌他人之舵，控他人财运——真是横的好不风光，不负他那诨名。

　　可今儿个倒也总算是被人挟裹着血海仇怨掀了一回，一向算无遗漏、聪明如他，还不是被逼做了末路亡命之徒。

　　虽说师无渡隐隐觉察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比如，寒露前夜那日自己根本就并没有下界。既逢青玄飞升，爱弟如命似他又怎能不陪着弟弟……更何况他真没有料到那书生就是在那一晚发疯力竭而死的。

　　事有蹊跷。似乎有人设了一场大局，而他只是一颗弃子。

　　……但无论怎么说，换命之事确实是他所为。

　　无可否认。事到如今，已是死局，退无可退。

　　可他不后悔。

　　师无渡非好人，但他一辈子心却都系在了那同胞兄弟身上。他不信命，只要青玄无忧、风光顺水，就可以不择手段。

　　他本就很自私。所以从不在乎拜自己所赐，别人过得如何惨烈如何怨恨，如何厄运缠身家破人亡——

　　东窗事发，此事系他一人所为，又何惧那黑水玄鬼的质问与报复。技不如人，要杀要剐自然悉听尊便。管他如何。

　　但是……青玄他不同啊。

　　一切一切的罪孽，皆出于己身。

　　青玄尽数不知，他二八飞升，至今仍不过烂漫少年心性。热忱且心善，玲珑不世故。

　　他一定要……好好活着。

　　黑水沉舟给了他们两条路。

　　师无渡自己死不死是无可厚非的，可青玄……若是说活着却保护不了他，对自己才是最大的折磨。

　　呵，这方面贺玄倒也算是了解他了。不过……还是不够。

　　可笑，竟妄想决定师无渡的路。是谁给贺玄的自信自己一定会选？就算是在他的地界、自己也被他所压制拿捏又如何？

　　——左右不过一死，他还怕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黑水沉舟以为他是谁，居然盼着水横天悔过，真是天真至极，也不想想怎么可能。

　　还真是白在潜伏上天庭做了名义上的同僚那么多年了，却连仇人什么秉性都不知道啊。

　　于是师无渡诈他激他，让贺玄主动了结了自己——青玄他心如明镜、干净未染尘埃，又怎么能背负着弑兄的业障和心魔。

　　水师可是掌财，绝境里也不可能做亏本的生意啊。

　　就算下跪磕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怎可能真的损折他的矜傲强横。

　　至于突然扼住青玄这一举动——看似好像是他疯了，实际上师无渡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清醒的很。

　　一场豪赌，赌的是贺玄对青玄，是否有那么一丝情义。

　　若是没有，同赴黄泉路有有何不可——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青玄顶着烂命过活却什么也不能做，明明活着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弟弟。

    而青玄更是不可能狠下心来对他动手，也作不了那种残酷的抉择。

　　所以共死何其好，奈何之上，有哥哥陪他。

　　——所幸他赌赢了。

　　断臂之时师无渡就知道，看来这百年以来，贺玄也并非能真的全是假意啊。【毕竟咱们青玄那么可爱～也不看看是谁养的弟弟】

　　只要自己死，贺玄就不会动青玄。是以师无渡迎着贺玄的暴怒加紧了冷嘲热讽，精准地戳他痛处。

　　呵，那玄鬼倒也真的是忒不经激。【不，这是因为您自带十级嘲讽功效】

　　临死了还能把他给气个够呛，偏生不让他如愿，也算是不枉了。

　　——只是……还是苦了他的青玄了。

　　至亲惟有兄长一人，往昔于上天庭之时对那所谓的“地师明仪”又何尝不是真心相倾。

　　可今朝却要面对这些他本一生所不该面对的残酷之事……

　　临着那贺玄发作，师无渡听见了青玄惊惶恐惧、口不择言的呼声和铁链剧烈的挣扎摇晃。

　　……终是肝肠寸断。

　　——惨烈过后，是死水一般的寂灭。

　　血色染了遍地狼藉，溅了三尺长恨，漾了满目疮痍。

　　生别死离。

　　余下一声若有若无终未能出的轻叹飘散，与那对纵死亦不能瞑的双眸仍在定定望着的那个方向——如同要将血亲容颜铭刻于轮回记忆当中，带着三分留恋七分决绝。

　　再听不见他泣不成声，看不见他那泪如雨刷刷而下。再宽慰不了他甚么，再不能护着他甚么了。

　　——青玄，接下来的路，可惜哥哥不能再陪你了。

    那鎏金的长命锁静静摔在地上，凝冷的血色在上面渡出一层暗沉的残红。

　　……

　　——东海之行，有去无回。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死局千结，纠缠不休。消逝了那些爱恨痴嗔，了却了一桩生死债。

        真的是双玄，后边才看得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