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三十九,唐纪五十五,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中之上
元和七年,壬辰,公元812年
1、冬十月乙未,魏博监军以状闻,上亟召宰相,谓李绛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李吉甫请遣中使宣慰以观其变,李绛曰:“不可。今田兴奉其土地兵众,坐待诏命。不乘此际推心抚纳,结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将士表来为请节钺,然后与之,则是恩出于下,非出于上,将士为重,朝廷为轻,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机会一失,悔之无及!”吉甫素与枢密使梁守谦相结,守谦亦为之言于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劳,今此镇独无,恐更不谕。”上竟遣中使张忠顺如魏博宣慰,欲俟其还而议之。癸卯,李绛复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时机可惜,奈何弃之!利害甚明,愿圣心勿疑。计忠顺之行,甫应过陕,乞明旦即降白麻除兴节度使,犹可及也。”上且欲除留后,绛曰:“兴恭顺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则无以使之感激殊常。”上从之。甲辰,以兴为魏博节度使。忠顺未还,制命已至魏州。兴感恩流涕,士众无不鼓舞。
既然对藩镇的战略改变了,行动上也不能再拘泥于“故事”,一定要抓紧大好时机,解决根本问题。
2、李绛又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刳河朔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不有重赏过其所望,则无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邻劝慕。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缗以赐之。”左右宦官以为“所与太多,后有此比,将何以给之?”上以语绛,绛曰:“田兴不贪专地之利,不顾四邻之患,归命圣朝,陛下奈何爱小费而遗大计,不以收一道人心!钱用尽更来,机事一失不可复追。借使国家发十五万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费岂止百五十万缗而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恶衣菲食,蓄聚货财,正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贮之府库何为?”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诰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钱百五十万缗赏军士,六州百姓给复一年。军士受赐,欢声如雷。成德、兖郓使者数辈见之,相顾失色,叹曰:“倔强者果何益乎!”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拿一百五十万缗钱买六个州,这个买卖还是划算的,这笔钱要是用来打仗肯定不够。李绛的算盘还是很精的。
3、度为兴陈君臣上下之义,兴听之,终夕不倦。待度礼极厚,请度遍至所部州县,宣布朝命。奏乞除节度副使于朝廷,诏以户部郎中河东胡证为之。兴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员,请有司注拟,行朝廷法令,输赋税。田承嗣以来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
君臣上下之义,在田兴未必能接受,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肯定是懂的。接下来还可以借用朝廷的名义打击其他势力。
4、郓、蔡、恒遣游客间说百方,兴终不听。李师道使人谓宣武节度使韩弘曰:“我世与田氏约相保援。今兴非田氏族,又首变两河事,亦公之所恶也!我将与成德合军讨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诏行事耳。若兵北渡河,我则以兵东取曹州!”师道惧,不敢动。
站队的好处立刻显现出来了
5、上尝于延英谓宰相曰:“卿辈当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李吉甫、权德舆皆谢不敢。李绛曰:“崔祐甫有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谙者尚不与官,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若避亲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上曰:“诚如卿言。”
知根知底的不用,还非得用自己不熟悉的人吗?任哪个人做管理都不会这么傻
6、上尝于延英谓宰相曰:“卿辈当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李吉甫、权德舆皆谢不敢。李绛曰:“崔祐甫有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谙者尚不与官,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若避亲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上曰:“诚如卿言。”
李绛要动神策军的奶酪,难!
元和九年,癸巳,公元813年
1、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为相州刺史。融,兴之兄也。融、兴幼孤,融长,养而教之。兴尝于军中角射,一军莫及。融退而抶之曰:“尔不自晦,祸将及矣!”故兴能自全于猜暴之时。
兄弟同心,其利得国。
2、司空、同平章事于頔久留长安,郁郁不得志。有梁正言者,自言与枢密使梁守谦同宗,能为人属请,頔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赂正言,求出镇。久之,正言诈渐露,敏索其赂不得,诱其奴,支解之,弃溷中。事觉,頔帅其子殿中少监季友等素服诣建福门请罪,门者不内。退,负南墙而立,遣人上表,门以无印引不受。日暮方归。明日,复至。丁酉,頔左授恩王傅,仍绝朝谒;敏流雷州,季友等皆贬官,僮奴死者数人。敏至秦岭而死。
宰相级的人物,百官之上,竟然要去贿赂无名之辈?还是因为出镇的诱惑太大而利令智昏
3、事连僧鉴虚。鉴虚自贞元以来,以财交权幸,受方镇赂遗,厚自奉养,吏不敢诘。至是,权幸争为之言,上欲释之,中丞薛存诚不可。上遣中使诣台宣旨曰:“朕欲面诘此僧,非释之也。”存诚对曰:“陛下必欲面释此僧,请先杀臣,然后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诏。”上嘉而从之。三月丙辰,杖杀鉴虚,没其所有之财。
和尚的影响力也太大了
4、秋七月,振武节度使李光进请修受降城,兼理河防。时受降城为河所毁,李吉甫请徙其徒于天德故城。李绛及户部侍郎卢坦以为:“受降城,张仁愿所筑,当碛口,据虏要冲,美水草,守边之利也。今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奈何舍万代永安之策,徇一时省费之便乎!况天德故城僻处确瘠,去河绝远,烽候警急不相应接,虏忽唐突,势无由知,是无故而蹙国二百里也。”及城使周怀义奏利害,与绛、坦同。上卒用吉甫策,以受降城骑士隶天德军。
李纯看重眼前得失,李吉甫投其所好,根本不考虑长期的影响
5、李绛言于上曰:“边兵徒有其数而无其实,虚费衣粮。将帅但缘私役使,聚货财以结权幸而已,未尝训练以备不虞。此不可不于无事之时豫留圣意也。”时受降城兵籍旧四百人,及天德军交兵,止有五十人,器械止有一弓,自余称是,故绛言及之。上惊曰:“边兵乃如是其虚邪!卿曹当加按阅。”会绛罢相而止。
这吃空饷的不只是经济问题,更重要的是有边无防,严重损害国家 利益,李纯居然丝毫没有紧迫感
6、初,吐蕃欲作乌兰桥,先贮材于河侧,朔方常潜遣人投之于河,终不能成。虏知朔方、灵盐节度使王佖贪,先厚赂之,然后并力成桥,仍筑月城守之。自是朔方御寇不暇。
边将直接给敌人谋利益,这种将领杀一百次也不多。御寇不暇,就可以负朝廷申请更多的军费了吧
7、振武节度使李进贤,不恤士卒。判官严澈,绶之子也,以刻核得幸于进贤。进贤使牙将杨遵宪将五百骑趣东受降城以备回鹘,所给资装多虚估。至鸣沙,遵宪屋处而士卒暴露。众发怒,夜,聚薪环其屋而焚之,卷甲而还。庚寅,夜,焚门,攻进贤,进贤逾城走。军士屠其家,并杀严澈。进贤奔静边军。
不能跟部下同甘共苦,后果很严重。也说明当时的士卒对将领根本没有敬畏之心
8、丁酉,振武监军骆朝宽奏乱兵已定,请给将士衣。上怒,以夏绥节度使张煦为振武节度使,将夏州兵二千赴镇,仍命河东节度使王锷以兵二千纳之,听以便宜从事。骆朝宽归罪于其将苏若方而杀之。
监军现在跟皇帝都不是一条心, 不添乱已经算好事了,可叹皇帝还是这么信任监军
9、上问宰相:“人言外间朋党大盛,何也?”李绛对曰:“自古人君所甚恶者,莫若人臣为朋党。故小人谮君子必曰朋党。何则?朋党言之则可恶,寻之则无迹故也。东汉之末,凡天下贤人君子,宦官皆谓之党人而禁锢之,遂以亡国。此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愿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与君子合,岂可必使之与小人合,然后谓之非党邪!”
言之则可恶,寻之则无迹,皇帝也不会寻,只管杀人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