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治之症(三)

        “远映姐姐,远映姐姐,你在哪里,你来接我了吗?你快来接我啊……远映姐姐…”

  唐远映不安地皱着眉,又是那个梦!她又来到这个梦了。这个梦里空无一人,她只身走在一片被烈日灼烤的麦田里,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耳畔不断回响的只有那一个声音。

  这是谁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可怎么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唐远映慌乱又烦躁地四顾,想要呐喊,想要向他询问,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听着这个声音不停地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跑着……眼看就要撞上那轮火光四射的太阳。

  “远映姐?远映姐!”

  蓦地,唐远映睁开了眼——跃入眼帘的是孟雪和彭博那两张关切的脸。

  “怎…怎么?我睡着了吗?”反应过来后,唐远映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摸了摸下巴——还好,没流口水。

  “何止是睡着,您睡的简直是出神入境,旁若无人啊”,牧南山站在投影大屏前,手里转着投影笔说到,“别说是凶手出现在监控里了,他就是从监控里跳出来,您也发现不了啊。这样可怎么给小队员做表率啊。”

  “行啦,就你话多。”说话的果然是孟•胳膊肘往外拐•雪,“远映姐每天多辛苦啊,就是太辛苦了才会在看监控的时候睡着的。哎,对了远映姐,你刚刚是梦见什么了啊?”

  “啊?我说了什么梦话吗?”唐远映听她如此问,想来是自己梦里不知说了什么话。

  “你问孟雪她是谁呢。”牧南山撑着桌笑着说。大家听见,三三两两笑了起来。

  “嗨,我也记不得了,有的梦就是做了就忘。”唐远映干脆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靠,“或许是哪个我不认识的小男生在梦里向我表白了吧。”

  “呵呦,那那个男生给你留下的印象可着实不怎么样啊。”牧南山最后玩笑了一句,“行了,醒了就行,大家接着看监控吧。”

  说罢,他按下播放键,把投影笔递给了前排坐在自己身边的吴浩,自己迈着大长腿来到了后边唐远映的身边,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了,“我来监督着,防止你再睡着。”

  唐远映的一记白眼本来已经蓄势待发了,却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罐红牛——“本来想下午提提神的,结果忘了喝了,现在正好,你喝了吧。”

  于是乎白眼最终在出兵前偃旗息鼓,唐远映接过了红牛,抛了一下又接住,冲他一笑:“谢啦”。

  ——————

  众人一起看着屏幕上院长专用电梯的27个入口画面,的确如护士所说,这个电梯只有几个护士会不时地上去,上去后很快也就下来了,不像是有时间藏炸弹的样子。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突然,唐远映喊了一声:“暂停!第四列第一个画面,放大。”

  吴浩不明所以,照着她的话做了,只见第四列第一个画面的电梯入口前空空如也,电梯门也紧闭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把画面拉到左上角,再放大。”唐远映紧紧地盯着屏幕说到。

  吴浩仍旧不明所以,还是照她说的做了,这个监控可以拍到大厅的一部分,画面左上角是正是那部分大厅,只见图里面人来人往,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众人疑惑地看向唐远映,唐远映再次定睛看了一眼画面最边上的那个人————红帽子,黑口罩!赫然就是她在楼梯里见到的那个人!

  “怎么了?这个图里有什么问题吗?”吴浩不解。

  于是唐远映指了指图里的那个少年,把那天在安全通道里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

  “走楼梯也没什么不正常吧,或许他嫌电梯里挤。”孟雪听完她说的,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且口罩的话,医院里也有不少人戴啊。”吴浩觉得唐远映有点神经过于紧张了。

  “不对”,唐远映皱着眉摇了摇头,“是味道,最不正常的是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难道是在他身上闻到硝烟味了?”彭博眼睛登时圆了起来。

  “没有,是消毒水。”唐远映回答。

  消毒水?众人又脑袋里又升起了疑惑:医院里病人身上有个消毒水味不是很正常吗?

  “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太浓,浓得不像是一个手腕伤病人”,唐远映解释说,“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不对,现在才想起来,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浓得几乎只有手术室里才会有,而放在他身上就奇怪了,就好像是在故意遮掩什么似的。”

  “你是说,他在遮掩身上的硝烟味?”彭博看向唐远映。

  “有可能吧”,唐远映说,“而且他手腕上的纱布不像是新包扎的,很有可能是他早就有了,恰巧拿出来应付我的。”

  “那我们明天去医院外伤那里查一下,看有没有这个人的记录。”看唐远映这样说,牧南山也觉得这个男生有点可疑,“对了,明天我还要去现场再看一下,现在看来,如果电梯这里没问题的话,我们上次得出的,安全通道在28楼的锁没有打开过的结论不一定是正确的。”

  “好,那明天宁白和杨烁去医院带护士回来问话,孟雪和执潮去查半年内医院的死亡患者,吴浩和牧队再去勘察一趟现场,彭博和我去调查这个戴口罩的人,都可以吗?”唐远映干净利落地分了任务。

  “可以!”众人异口同声。

  ————————

  一个小时后。

  当唐远映终于七拐八绕地跟着顾风的指示把车停在他家门口时,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过分真诚地实践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我说,有钱人的品味都这么独特吗,你们干脆住到深山老林去算了。”唐远映停稳了车,回想起这别墅区里一路的树林竹林、斗折蛇行,不由得思考自己等会该怎么出去。

  “辛苦你了”,顾风坐在副驾上开口,“上去坐坐?”

  “算了,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万一我兽性大发,欺侮了良家妇男就不好了”,唐远映冲他坏坏一笑,还做作地撩了撩自己散落肩头的长发。

  “没关系的”,顾风面无波澜,转过来正正经经地上下瞅了唐远映一眼,“我不吃亏”。

  唐远映差点没被一口唾沫呛死,这小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这样,可让我觉得我有点吃亏了”,唐远映突然凑近了他,“哎,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其实是哪个仰慕我的小粉丝啊?闹这一通就是为了接近我,好让偶像天天送你回家。”说罢,还慢慢充满肯定地点了点头。

  顾风面无波澜,淡淡开口到:“你,也有粉丝?”

  “啧,作家,我对你这怀疑的态度很不满意啊”,唐远映把身子靠回椅背,“知道吗,仰慕姐的人能从你家排到市中心去。”

  “好,市中心”,顾风解开了安全带,不打算再深入这个话题,“那明天十一点,你来这接我去公司。”说完便打开门要下车。

  唐远映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作家,你真当我是保镖呢。”

  “哎,你们是人民的好公仆嘛。”顾风回过头拿开唐远映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谄媚地笑了笑,露出嘴里一对小虎牙。

  说完,他便飞一样地下了车。唐远映还想问些什么,几欲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若有所思地拧钥匙点燃了发动机。

  ———————

  第二天,第三人民医院外伤科走廊。

  “果然是没有这个人的,远映姐,怎么办?要把他带回来审吗?”彭博翻看着手机里照下的就诊记录,拧着眉说到。

  “去哪带啊?我们现在除了一张看不清脸的照片,其他什么也没有。”唐远映看着手里那一叠监控截屏的图片,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去楼上找牧队他们,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时,唐远映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放在耳边——“远映,你那里怎么样了?”那边是牧南山一贯的低沉嗓音。

  “这一周内都没有青年男子来三院处理过手腕上的伤。那天他无疑是在骗我了。”唐远映简单地回答,“你那里呢?”

  “28楼的锁被人换过了。新锁的确是完好的,但我用从院长身上找到的钥匙试了一下,是打不开的。”牧南山一早便疑心凶手是从安全通道上去的,便早去拿到了那把本来用来开28楼锁的钥匙。

  “看来排查难度是大大的增加了,”唐远映认命般地望了一眼天,“下午回局里再说吧。”挂了后将手机收回了衣服口袋。

  “彭博,你上去找牧队吧。等会和他们一起回去后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这个人”,唐远映敲了敲手里的照片,“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那唐队,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彭博问。

  “我就不了”,她抬手看了眼表,“我还得去接那尊大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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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唐远映在等顾风出来的同时看着手里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里少年的口罩已经遮住了大半张脸,鸭舌帽的帽檐更是将仅剩的眼睛也遮的七七八八了,能看见两只眼睛的只有那众多截图里的一张。

  但比起找人的难度来说,唐远映更担心他们的方向完全是错的,毕竟他们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少年和这次爆炸有关。

  正想着,顾风开门坐进了副驾驶——“唐警官久等了”。

  他今天看着和昨天有很大的不一样,灰扑扑的毛衣换成了干净利落的白色夹克,丝丝缕缕搭在额上的短刘海被齐整地梳了上去,也没有戴那副厚厚的圆眼镜,整个人的气质一改昨日的阴郁,散发出一种焕然一新的阳光来。

  “呦,小伙子今天挺精神呐。”唐远映看他进来,放下照片笑着说到。

  听她这么说,顾风也只是笑笑,“跑一上午了吧,先吃点?”说着把一杯酸奶和一个面包递到了唐远映面前。

  忙了一个上午,唐远映的确有些饿了,而且想着自己这么随叫随到地接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心安理得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吃的,“懂事懂事,那我就不客气了。”

  唐远映又吃又喝的同时,顾风注意到了放在她腿上的照片。

  “逸阳?”顾风出声道。

  唐远映目光一凛,神情一滞,手中的酸奶被挤出来滴到了牛仔裤上也浑然不觉,只突然抬起眼看着顾风疾声问到:“你说谁?”

  顾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逸阳,夏逸阳啊”,顾风用下巴指了指她腿上的照片,“就住我家隔壁那栋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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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远映也没想到,带回个嫌疑人会这么容易。

  她和顾风去到夏逸阳家里时,夏逸阳正在录一个魔术视频,同样是戴着黑乎乎的口罩,和那天见他的样子如出一辙。

  “逸阳是个视频博主,平时就发一些魔术啊,或者是稀奇古怪的化学反应的视频。”顾风对唐远映解释到,“他录视频的时候一般都戴着口罩,所以没有粉丝见过他的脸。不然照他那个粉丝数,他怕是根本出不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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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顾风在前面开着车,唐远映和夏逸阳并排坐在后面。

  “姐姐,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啊,”夏逸阳烦躁地拨弄着自己的帽檐,一脸无辜地看着唐远映的侧脸,“是因为我那天在医院里见过你吗?那天我态度不好,我承认,是我没礼貌,我错了。但这也犯不着把我抓走吧。”

  唐远映不理会他,只看着前面座椅的椅背。

  “哎不是,姐姐你真的是警察吗?让我再看看你的警官证。”看唐远映不说话,夏逸阳有些急了,“你不会是人贩子吧?”

  “风哥,到底咋回事”,看唐远映还是不说话,夏逸阳又去扒拉前面顾风的椅背,“你已经那么有钱了,还用得着跟人组团靠拐卖人口发家致富吗?”

  “臭小子,安静点。”唐远映抓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一把拽回到了后座上。“猜的不错,我们就是人贩子,看你生的水灵,打算把你带回家当童养媳去。”唐远映懒得跟他在车上多说,干脆也耍起了无赖。

  谁知说完后,夏逸阳竟真的不再说话,乖乖地缩回了座椅里,只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窗外。

  唐远映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唬了一跳——难不成还真信了?这是认了命?于是她又定睛看了一眼夏逸阳,却见他只怔怔地看着窗外,没有大放悲声的前兆。

  唐远映也乐得安静,看他没什么大动作,便不再理他。

  “姐姐”,车快开到警局时,身边才又传来夏逸阳低低的一声。

  “嗯?”唐远映正低头给队里人发微信,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又沉默了片刻,直到警局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车的挡风玻璃上,夏逸阳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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