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方覃细”,小名“啊细”。我还有四个兄弟姐妹,他们名字前两个字跟我是一样的,都是“方覃”“方覃”地排着,只第三个字不同。
我遇到许多人来问过我:“方覃”是俩个姓,是不是你爸姓“方” ,你妈姓“覃”?
当然不是了,我妈妈姓雷。
但我总难说得清我姓氏的来由,直到今年初一的晚上,随着丰盛的年夜饭菜吃到最后,全家都酒醉微醺了。父亲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他起了过去的事。我才深刻地了解我的姓氏名字里,包含着上一辈子人怎样心酸悲壮而又可歌可泣的过去。
我父亲六岁时,正是建国刚不久的时期,多年战乱后的国家满目疮痍,百业萧条,物质贫乏,人民生活得特别的艰难困苦。据史书资料的记载,国家在1959年到1961年的三年困难时期,全国因饥馑而非正常死亡的农民多达三千多万人。
如果说时代不好,国难当头,无论是多么的努力和拼命,个人的生活都难有安康幸福。
我父亲的生身之父,他很爱护家人,努力拼命的去工作,试图去养好他们。可是他一天在外咬紧牙关地干了十几个小时,获得的报酬也就一斤米左右。他总不舍得吃,把这一斤米都让给老婆和儿子吃。
他总是背地里忍饥挨饿地吃草根树皮,还要干繁重的苦力活,时间一长,身体终于熬不住了,全身浮肿了起来,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临终时候,奶奶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悲痛心碎万分不舍,不顾一切代价地求爷爷告奶奶地去借来了一只鸡,炖给他吃。希望这一只鸡能补回来他熬了这么长时间的饿所亏欠的营养,渴望这一只鸡的营养能挽留住他的生命。
父亲跟我说:那时他有记忆了,他有点儿怕家里的氛围,但是他更饥渴嘴馋地看着那碟鸡肉,他爸爸临终前看着他的目光充满着怜爱和不舍,对他说我吃不下了,叫他乖…把鸡肉吃了…。直到他永远地闭上眼睛了。
我父亲的生身之父,姓覃。
他就是这样的活着,这样的去世,这样充满不舍,放不下心他的妻子和儿子,永别了人世间。
爷爷去世之后,奶奶带着年幼的父亲,孤儿寡母地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艰难心酸,坎坷辛苦了。
两年后,奶奶遇到一个驻军在当地里部队中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很好,死心踏地对她好,想爱护她,保护她,一点也不嫌弃她是一个寡妇,不嫌弃她还有个年幼的儿子。
这个男人长得帅,心眼也好,他是一个军人,有着比较稳定的收入。以他的条件,他完全可以轻易地找到一个未婚女孩来结婚。但是他真心实意地爱上了我奶奶,他要的是自己心动的爱情。他不顾世俗的眼光和亲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跟我奶奶走到了一起,把他们带回了自己的老家。
父亲从此有一个他新的爸爸,此后不但能吃饱饭,同时还可以上学读书,得以度过了比较幸福快乐的少年时光。
现在是2020年了,已经是五十多年的春夏秋冬过去了。父亲谈起他的养父,仍然红了眼框,内心动容和充满了感恩之情。
父亲说,他的继父真的很疼他,很宠他。
像他这种随着母亲改嫁过来的拖油瓶,一般都会受到人们的一些鄙视和欺辱,会活得气短自卑地有些抬不起来头来,但是他没有,他甚至于还活得有点儿骄傲。
他在吃穿方面一点都不比左邻右舍的孩子差,甚至是还要好一些。父亲还记得有一次上街赶集,看到了卖烧鸡的,就使劲咽口水,走不动了,很想吃。他还很清楚地记得这只烧鸡的价格是1.2元,对于当时的物价和养父的收入来说,非常昂贵。再有钱和宠小孩的人家,都不会奢侈到花1.2元去买个烧鸡腿来给小孩吃,但是他的继父,咬咬牙地给他买了。
50多年过去了,父亲还记得这只烧鸡腿的价格和味道。这只烧鸡腿谈开来的是浓浓而伟大的父爱,令我们这些子孙后代听了动容不已,潸然泪下。
父亲说后来很可惜,很遗憾,他没有来得及回报他养父一丝一毫的恩情,养父没有来得及享受过这个养子一丝一毫的孝敬和回报,就意外地去世了。
父亲的养父,他姓方。
父亲的养父意外去世之后,奶奶终于受不了再次亡夫之痛的残酷打击,撕心裂肺地失声痛哭,经常想起来就泪崩如雨下地哭着……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常常地想起他来难以抑制地痛哭………
我五六岁的时候,奶奶的眼睛已经哭瞎了……
还依稀记得左邻右舍的一些大人 ,私底下议论时,偶尔还会跟我说那么一两句:你知道你奶奶眼睛为什么瞎了吗?是因为哭你爷爷哭得太多了……
父亲的生身之父姓覃,养父姓方。
奶奶的前夫有情,后夫有义,前后两任丈夫都是铁骨铮铮有情有义的好汉,两个男人都对她情深义重,呵护备至。奶奶对于这两个人,都无法忘情,心底珍惜,所以她的后代,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都采用了他们两人的姓氏组合在了一起地取名字,都是“方覃”“方覃”地排了下去,以此来纪念他们。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期而至的黑暗和苦难,但亲人之间、夫妻之间至纯至真至深的大爱却永恒地温暖照耀着善良的人类,引领着他们得以生生不息地生存发展下去,缔造出动人美好灿烂的文明!
我爱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切,愿所有善良的人们都永远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