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in Time
同事说今天是年半,要吃饺子。初说时,我没有听懂,细问方才知道,今天是旧历的六月初一,是一年之中的另一半的开始。原来这个地方对于年半是有讲究的,对于时间是有敬畏的,有一个民间不成文的祭奠仪式,哪怕是在别人看来最微不足道的也好。
时间于我来说,真正的跟蒙昧年代先生们所说的“白驹过隙”“逝者如斯夫”一模一样,只是可惜,这样的醒悟来得太晚,以至于人生过半,华发满鬓,韶华不再。
六月才开始的第一天,独自坐在临街的帐篷下,身旁流来车往,槐花还没有开放。路上满是焦灼的归人。暮色里,急不可耐的喇叭声,咒骂声,尾气灼人。
还记得去年的今夜,也是独自一个人,坐在面临如东路的临街小桌,明月高挂,边吃边喝,边喝边与无家可归的小猫为伍,我吃一口,它们吃一口,不亦乐乎。不觉之间,又一个365天的轮回已经舍我而去,可是,我却仍然坐在差不多的同一个地方,饮酒如斯。其实,心里明白,那一个我,早已经随风而逝,无迹可寻,现在的自己,竟不知是转到了哪里。
Lost in Time,到底是时间的迷失,还是迷失在时间里,抑或是马不停蹄的迷失,一时间,我竟也分不清楚了。人生只有经历过了才会知道,就好像是人世间的美味佳肴,除非是真的亲口尝过,要不然是不会明白到底是酸甜,还是苦辣。那些真诚的虚伪,愚蠢的聪明,专一的背叛,信誓旦旦的假意,貌似真实的迷幻,唉,过眼云烟矣。世事如谜,谜似人生,只是,谁迷谁也不一定知晓。
盛夏的江南,骄阳似火,仅仅只是在街上走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有了中暑一般的感受,头疼欲裂,恶心异常。彼时彼刻,有谁会跟你说要不要看医生,要不要吃药?有没有好一些?很多时候,说和不说其实是一样的含义,说有说的温情,不说有不说的难处。心中了然,就好。
记得穿过那条小巷,小巷两边的栅栏上,爬满了青翠的常春藤,叶子在夏日的明媚下,翠绿欲滴,满眼的绿色扑面而来,清新异常。常春藤的后面,是一片盛开着的月季,白的粉的红的,就象一个又一个娇羞的笑脸,在深墙里,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人归来,浅笑不语。那一霎,忽然就想起了在那个遥远的地方,在那个孤寂的乡村路口,曾经有人是那么的等待过,翘望过,从中午的灿烂,到傍晚的失望。而今,再也不会有了,就是再回去千万遍,那条路,那个村口,那棵树下,那个望眼欲穿的人,那些想说而没有说的话,永远都不会在那里了。他们消失在时光的隧道里,失去的速度,没有亲情可以追回,没有回忆可以挽留。仅有的痕迹,也会Lost in Time,灰飞烟灭。这个空间里,不管相不相信,没有什么是不朽。
小时候,你常说“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可是,我一直分不清喜鹊跟乌鸦。我喜爱读书,虽然那是你无法了解的世界,你却从没有阻止过。那个时候,书极少,有时候为了读一本书,甚至会穿过好几个村子去找。后来,你知道我有这个爱好,竟然也会利用。记不记得那个冬天,天很冷,为了不让生病而又特别想参加劳动的我出去,你拿出自己藏了很久的书,只是为了叫我躲在暖和被窝里。
我一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忽视,原谅自己的没有良心,原谅再也回不来的光阴,还有永远也回不来的你们。
邻桌来了两个看起来还在读中学的小姑娘,一坐下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仔细一听,几乎全部是在埋怨父母。随着桌上啤酒的消耗,两个人的怨言越多。不外乎就是在怪父母的唠叨和落伍,管教太严和不自由。
人类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物种,老的责怪小的不懂事,小的埋怨老的多管闲事。可是,到了小的变成了老的,又会和以前自己的老的一样,不被自己的小的理解。一个愚蠢而又奇怪的轮回。
那么,你呢,理解过我么?
2010/7/12 写于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