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耀自谭中跃出,看着高高的瀑布,不由暗道自己命大。被赤眼猪追击,被迫跳下山崖,反落入潭中保住了一命。他感到腹中饥饿,便朝林中走去,寻找果腹之物。他并不擅长寻找食物,良久未果,便坐在大树下休息,眉峰紧缩,嘴唇抿的很紧,稚嫩的脊背却挺的笔直。利落的劲装有些凌乱,一些划痕碎屑隐约可见,靴子沾染了湿润的泥土,显示着他已经走了不短的路程。
突然一个只有半边的果壳砸在他的头上,祁承耀疑惑抬头却见树冠上有个巨大的鸟巢,里面探出一个少女。梳着双环髻,冲着他笑的眉眼弯弯,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称着温暖的阳光分外耀眼。
少女手中抓着一个打开的果子,冲他晃了晃,便咬了一口里面的果肉。显然,刚砸中他的果壳,便是女孩刚取下的。
祁承耀摸着头,看着少女有些不明所以,女孩儿笑道:“喂,你这呆子,这里风景这么美,你干嘛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啊?”
呆子,这是在叫他?祁承耀脸黑了黑,想要反驳,看着少女明媚的笑脸,却什么也没说,默默转头不再看她。
少女愕然,眼珠一转,闪过一抹狡黠,翻身坐到鸟巢边缘,惊慌失措的喊道:“蛇,有蛇啊,大哥哥快救救我,我下不来啦。”
祁承耀急忙起身看去,只见少女一身新绿,乍看似树尖的嫩叶,落在鸟巢边缘。脸上带着惊慌的神态,眼中含泪,希翼的望着他。
祁承耀募的心头一软,脚下运气掠上鸟巢。眼神扫过鸟巢,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干爽松软,却唯独不见少女所说的蛇。转头看去,却见少女正捂嘴偷笑,一双大眼睛闪着愉悦的光芒,分外明亮,哪儿还有刚刚的惊惶。
祁承耀不由气结,怒道:“你……你这……可恶。”想要斥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脸上写满了挫败,转身欲走,却被少女拉住了胳膊。
少女笑道:“大哥哥你别生气嘛,我只是看你愁眉苦脸的,跟你开个玩笑嘛。呐,我叫白磷,白是白玉的白,磷是‘汎汎东流水,磷磷水中石’的磷哦。”
流水中干净的玉石吗?祁承耀不由打量着少女,明眸皓齿,翠色衣衫,气质明澈而活泼,倒是人如其名。不觉耳根微微有些发红,喃喃道:“流水中的玉石,很好听的名字...很...很称你。”
“嘻嘻,师傅说,她希望我的心灵,如同流水中洁白的美玉,明澈不染污秽。才给我取的这个名哦。”
白磷突然伸出双手捏住祁承耀的脸,笑道:“所以,大哥哥你不要不开心嘛。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可不好看。还是笑起来好看些!呐,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啦!大哥哥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祁承耀大囧,慌忙拿开少女的手,脸上泛起一抹红潮,扭头到:“我...我叫祁承耀,父亲期望我能承接武道,青出于蓝,光耀宗门。”眉间闪过一抹坚定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白磷看着祁承耀,眼中带点信任与期盼的神色道:“我相信大哥哥很厉害的,那你一定也会保护我的吧?”
看着少女期盼的神色,祁承耀说不出拒绝的话,郑重的点点头,带着一份认真道:“当然,我会保护你的。”
“哈,那就说定啦。三年后,我就成年啦。可以出山历练了呢,大哥哥也在历练中吧?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可不能反悔哦,陪我一起历练吧,好不好?”白磷拉着祁承耀的袖子撒娇道,眼中闪着愉悦的光芒。
祁承耀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带着一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宠溺到:“好。”
随即,白磷便笑吟吟的将手中果肉递到祁承耀面前,道:“大哥哥尝尝看,很好吃的哦!”祁承耀脸色瞬间通红,手下意识的捂向肚子,原来她看出来了啊!
祁承耀突然心头涌上一股危机感,顺着感觉抬头望去,顿时脸色大变。是火云鸟,想起门内典籍中的记载:“火云鸟,通体赤色,尾生三长羽,善吐烈火, 性烈暴躁。器心未成,不可力敌,林间遇之,可避退水源丰沛之地。”
糟了,祁承耀心头一紧。抱住白磷,便欲前往之前掉落的那处瀑布。却听一道悠远清朗的诗号传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回奔波却为何?徒劳碌也。拟把疏狂图一醉,醒也安然,醉也安然。”
祁承耀不由顿住脚步,抬眼望去,却原来火云鸟背上,站着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他负手而立,一身青色襦袍,腰间挂着一个小巧的玉葫芦,长身玉立,优雅如兰,不是余正青又是谁?
只见他眉头轻皱,声音由远及近,斥道:“小子,还不快快松手,欲抱我家磷儿到几时?”祁承耀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微微一红,急忙松开揽住白磷腰肢的手,抱拳道:“前辈见谅,刚得见火云鸟,一时情急,晚辈失礼了。”
“还算识得些许礼数,罢了。”只见火云鸟载着他飞近大树时,白磷脸上浮现一抹坏笑,手上悄悄比了几个手势。便见那火云鸟突然一个旋转,将措手不急的余正青摔向地面。但见他身形翻转,脚点树梢稳住身形,神色悲愤道:“鬼丫头,定是你使的坏。”
白磷做了个鬼脸道:“嘻嘻,谁让你欺负大哥哥啦,大哥哥可是答应陪我历练,保护我的。你欺负他,我可不依。”余正青脸上浮现一抹不屑,撇嘴道:“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能保护你?还差了点火候吧?”
正欲再说点什么,却见白磷正冲他猛使眼色,顿时气急。一个飞身至鸟巢,便开始,打滚。假哭道:“呜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磷儿,你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居然帮着这个混小子欺负师叔啦,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啦。”
白磷扶额,一脸惨不忍睹,无力的道:“师叔你够了,注意你的形象,你的仪态啊。”“哼,不是都被你这鬼丫头毁了吗?你都帮着外人欺负师叔了,我还要形象干嘛,反正师姐又不在。”余正青撇撇嘴,继续打滚。
祁承耀木然,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打滚胡闹的男子,跟刚刚优雅的前辈,真的是一个人吗?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前...前辈...前辈是白磷姑娘的师叔吗?”余正青瞬间起身道:“臭小子你闭嘴,告诉你,想拐走我家磷儿,你想都别想。”祁承耀忙行礼道:“前辈误会了,我......”
“误会什么啊误会,你们刚说的话,我可全听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余正青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虚的看向白磷。
“师叔......你的意思是,你刚一直骑着小火,在上面偷听咯?是谁说,让我一个人出来玩的?居然偷偷跟着我,大骗子。”白磷气愤的道。“咳咳,那个磷儿啊,师姐好像要出关了哦,你的功课做完了?还不快回去。”他有些尴尬的说道。
“什么?师傅出关了!哎呀,糟了,师叔你怎么不早说。”白磷转身欲走,突然顿住道:“师叔,你这是在转移话题,这个时候让我走,你想干嘛?”
余正青脸色一僵,讪笑道:“呵呵,我没想干嘛啊。”白磷一脸狐疑:“真的?没想欺负大哥哥?”
他脸色一肃,正色道:“ 那小子,不是说要在你历练时,保护你嘛?没点本事怎么行,就他现在的水准,可还差着火候呢。反正他也还在历练,不如就别走了,待我好好调教一番,也算是他的机缘了。师姐真的快出关了,你再不回去,可就晚了。”
白磷看了看他道:“姑且信你啦,别欺负大哥哥哦。”转头对祁承耀道:“大哥哥,你愿不愿意留在这边习武呢?师叔别的不说,武功还是挺厉害的哦。”
余正青怒道:“由我指点武功,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那臭小子还敢拒绝不成。”却见祁承耀拱手道:“前辈能驱使火云鸟,立于其上,而不为其所伤。武艺自是高强,然晚辈宗门武学,亦不逊色于人。只是晚辈学艺未精,辱没先人。晚辈既应了白磷姑娘保护她,自是一诺千金。前辈既觉晚辈武艺不足,在下自当勤修苦练,前辈可随时考验。”
余正青点头道:“小子倒是有骨气,西去五里有一小屋,你可暂居,我拭目以待。”说罢带着白磷飞至小火背上,转眼消失不见。
白磷坐在小火背上,脑中却在不住地盘算着。不知为何?从几年前开始,她心中便充满了一种浓重的不安感。自小陪她一块儿长大的师傅和师叔,都填补不了。她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找回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有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才能填补那份不安。她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其实是缺失一块的。而想要找回她的亲人,就一定,要找回那份记忆。
湖面上水汽朦胧,氤氲的白雾中绿色的藤蔓交缠成一个大茧随波浮动,湖边一个绿衣少女蹑手蹑脚的走来。看见大茧长吁一口气,随即转身欲走,却听背后一道清灵的声音传来:“磷儿,你的仪态呢?如此作态,确是该罚。”
白磷脸色一苦,转头看着藤蔓缓缓扭转散开,露出一道纤长的身影。气质高华,似融入湖光山色般,踏波走来,不是君琬琰又是谁。她旋即亲昵的上前,搂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师傅,你出关啦,磷儿好想你呢。”君琬琰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似笑非笑道:“就你嘴甜,此番作态,想是又出去淘气了。嗯?”
白磷笑脸一僵,讪讪道:“师傅慧眼,不过我在阿火的巢穴,也可体悟修炼。也算不得荒废吧。”“狡辩。嗯?这气息...有外人进谷了?”君琬琰脸色一肃,沉声问道,旋即斥道:“师弟,躲在外面作甚,还不与我进来。”余正青优雅的走进笑道:“师姐勿要紧张,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罢了,你还怕磷儿被欺负了不成。”
说罢瞥了一眼白磷笑道:“更何况,磷儿可是直接把那小子拐来做护卫,护她游历了呢。”君琬琰脸色不愉道:“磷儿不懂倒罢了,正青你也这般胡闹,确是不该。”余正青正色道:“师姐放心,是个误打误撞进来的小子。我观其底子中正、剑气凛然,应是器宗弟子。倒也无妨,磷儿也十五了,也是时候知道些外边的事情了。”